李承平李掌柜将前来询问的于临关两人送出典当行,目送他们渐渐远离,直至背影不见,方才转进典当行内。
当时
“赵二,你看着铺子。”
被点名的中年人从柜台后走出来,同时恭敬地将柜台上的算盘递到李承平手里。
“掌柜的,您要出门?”
听见赵二发问,李承平看了他一眼,随后接过他递过来的算盘,装作无意开口。
“生意上出了些问题,我去处理。”
说着他踏步出了典当行,往淮安城北去。
纵使槐安城延长了宵禁时间,但这是大白天,自然没有人会来拦住李承平,任由他一路走到了城北,三四拐之后进了一处暗巷,以特定的敲法,敲响巷尾的宅门。
没过一会儿,宅门吱呀一响,开了个可供人侧身通过的小缝来,李承平也不急着进去,反而将几乎不离手的算盘往门内一递,等对方看清之后,方才侧身进了这处小宅子。
守在屋后的老人看着李承平进来,用自己缺了无名指和小指的右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李爷怎么这会儿来了?”
“我那表兄出了事,有人怀疑到了我的头上,自然要避一避。”
这话自然是说谎。
就像他用金矿的秘密骗走于临关两人一样,有人找上他不假,却不是因为怀疑他杀人。
金矿这件事情,瞒是瞒不住的,现在不过是因为林木村和大山村的问题,暂时转移了注意力,等到知府抽出手来,很快就能发现他们的合谋。
更要命的是,那个家伙是个不收贿赂的。
而私挖矿脉可是重罪。
他早就想从这件事情里脱身,直到于临关两人问起,才觉得是个绝妙时机。
只要假装自己是被鬼物害了,出去躲一段时间,或者干脆去别的地方,只要足够远,他总能另起炉灶。
“劳烦孙老继续保护在下一段时间,价钱好商量。”
李承平知道面前的老人曾经是江湖上颇有威名的人物,却因为被人切掉两根手指,武功再难精进,加上仇人步步紧追这才躲到了这里。
他这些年来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放在这里,交给对方看守。
“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钱不钱的,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不过你们两表兄弟,我看得还挺顺眼。”
对孙厄这句话,李承平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应声。
这些年,凡是交接地窖货物的时候,对方总是会从中偷偷扣下部分,哪里像是个不注重钱财的人。
坐在宅门后的老人慢悠悠地从座椅上站起身,“屋里我守着的东西是不是要带走?”
“这是自然,总不能便宜了旁人。”
李承平点了点头,拆开自己的算盘架子,从夹层中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屋宅旁地窖的门,抽出火折子,点亮了地窖边上的油灯,随后对孙老一拱手。
“劳烦孙老将地窖中心的那几个铁箱子取出来,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就不去凑了。”
大铁箱子中装着还未来得及转手的天然金块……很是沉重,而小铁箱子中装的则是容易携带的银票交子。
铁箱的钥匙,李承平一般放在另外的地方,不会带在身上。
他们往日里交接东西也是这般,孙厄自然没有怀疑,甚至没有借助简陋的木梯,就那么凭空跳了下去,可当他往地窖中心走了两步,刚刚搬起两个铁箱,就听见砰一声,顶上的厚实铁包木门被人关了起来,而在关起来之前,李承平先往不通风的地窖中丢了一包燃烧的纸包。
纸包的中心,包裹着毒性强烈的毒物,燃烧后的剧毒在地窖这种地方,会更加可怖。
李承平刚刚把铁包木的厚实门关上锁好,就听见铁门那边传来了沉重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撞击声音。
“李小子!”
老人的低吼在地窖中回荡,传出厚实木门却变得沉闷而含糊不清。
“你不信我!”
这是废话,如果相信对方,又怎么可能如此防备。
李承平看着被砸动的地窖门,连忙又搬来顶门的柱子,压在地门之上,顺便坐了上去。
他这次要将转卖金块的银票全部取出来,实在很难说孙厄这个老不死的会不会动心,然后暴起杀人。
毕竟那实在是太多了。
李承平知道孙厄没有能力破坏这扇沉重的铁包门,施施然等在了这里,等待对方因为剧毒而死亡,却不想门后的撞击声突然一顿。
老家伙还想装死骗他。
李承平笑着摇了摇头,转着手中散落下来的算盘珠子,暗自思考着该去哪里躲躲风头。
可惜他脑子里的想法还没走完,身下的木门和梁柱瞬间生出一股巨力,在可怕的巨响中将他掀飞了出去。
几乎没了人型的鱼头怪物迈着长蹼长鳍的怪异双脚,一步步走上木梯,在李承平吓出屎尿的时候,一步跨越了半个院子,走到了他身边,正要一拳结果他的时候,却听见了脑海中的怪异声音。
“要…要活的……我知道了……”
孙厄变拳为掌,一巴掌将惊恐喊叫的李承平打晕过去。
方才,他在地窖中濒临死亡的时候,听见了铁箱中的声音,从神秘的声音中得到了力量。
现在,他要去履行与神秘声音的约定。
浑然不知自己变成了何种怪物的孙厄将李承平扛在肩上,膨胀到丑陋的身躯甩下一圈腐臭的泥污,轻巧地冲出了院子,直奔横穿槐安城的平稳河道。
那声音的主人要他不引人注意地献上活物,而作为交换,不仅可以给予他力量,甚至可以延长他的寿命。
反正李承平本来就打算逃出槐安城,那么做成畏罪自尽,不是正正好?
……
槐安城内青淮河。
虽然名字不错,但实在不是什么清雅的地方,上游的河段还好些,到了临近出城的地方总是格外腥臭,也不知城内的人往里面丢了些什么东西。
要不是家里的婆娘实在啰嗦了,陆仁甲也不至于跑到这里来读书。
正在他抱着手中的沉重书卷,捏着鼻子一点点研习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
当他抬头望去,溅起的水花已经四散下来,而水花的中心,一件被打湿的褐布衣裳以异样的速度沉了下去。
突然的变故将他吓得一愣,直到手中的书卷砸在了他的脚面上,方才将他惊醒过来。
顾不上喊疼,陆仁甲踉跄着跑到河岸边上,盯着衣裳沉下去的地方,冲四方大喊起来。
“不好了!有人跳河了!快来人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