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淮兵炸营自溃,安东突遭贼袭,路部院生死不知,粮草供给瞬间中断,淮安城下明军确如已降淮军的督漕道郑标所言乱成一锅粥。
“非我不愿平贼,实是淮扬糜烂已定成局,我部再留于此地已无意义,当速西走与左帅会合。”
金声桓反应最为迅速,当天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拔营北撤宿州,沿途也是如郑标所言纵兵劫掠。
初十,金部至宿州,密令驻守城中的中军宋奎光纵兵洗劫全城,顿时杀声遍至,刀环响处,怆呼乱起。
城外顺军次日方知明军已走,入城之后发现城中积尸如乱麻,死者多达万余。
州库之中仅余几百散于地上的铜钱无人捡拾,宿州知州付文通悬梁自缢,死前留下绝笔,痛骂兵不如贼。
大顺河南副使吕弼周看了付文通的绝笔后不无悲愤,于左右道:“皆说大顺流贼,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今官军所为比之蝗虫更甚,如此明朝,岂能不亡。”
后命收敛城中尸体于城外焚烧,积尸焦味,数日不散;焚尸之灰,犹如三月之雪。
淮安总兵张鹏翼也是计无可出,金声桓尚有宿州可去,他却是无处可走。有心想同淮西兵将一同退入凤阳,又恐兵权被夺,最后无奈撤至沐阳。
那沐阳早前就被金声桓部将何鸣骏屠城,如今城中余民不过数百人,张鹏翼在沐阳无粮可食,军中谣言又甚,人心波动,数日间逃散三四千人。
无奈,张鹏翼遣兵四出乡野寻粮,却遭地方团练青壮攻击,至此方知沐阳左近已皆奉顺。
淮西兵将得知安东陷落也是惊慌,寿州总兵朱纪意立即西撤淮西,听侯总督马士英进一步部署。
黄得功却认为贼势不明,还是打探清楚再作决断,又因安东陷于贼手,诸兵无有军粮可食,故与朱纪商量之后遣部下参将马得功,中军田雄二人领兵往南打粮。
所谓“打粮”,便是抢粮,从百姓手中抢粮。
早在去年黄得功就知道淮安南边的宝应已为贼人所据,他曾遣田雄领兵攻打宝应。
田雄率部至宝应后,发现城中贼兵守卫严密无可机趁,绕城一圈后北走。
黄得功毕竟有几分官将“素质”,对马、田二人道此番只打粮,勿要胡乱杀人。
可那田雄却私下对马得功称百姓不反贼就是从贼,于贼人岂可妇人之仁。因此二将率部至宝应后便将黄得功的嘱咐抛之脑后,所过之处岂止打粮,简直是烧光、杀光、抢光。二人又商议,马负责打粮,田率数百骑兵监视宝应城,确保城中的贼兵不会出城袭击二部的运粮队。
镇守宝应的陆广远牢记老叔所言宝应乃是扬州北边第一门户,万不能有失,故明军兵临城下只令紧闭城门,严防死守,不与他们作战。
田雄见城中淮军不敢出城,心知他们畏惧己部骑兵,遂要部下每日至城下挑衅,意激守将出城来战,借此夺下宝应城,搜刮城中财货。
城中淮军诸将眼见明军如此嚣张,个个气愤,均是嚷嚷着要出城把狗日的官兵剁个稀巴烂,但均被陆广远制止。
“你们由他们骂,这些狗娘养的有种就来攻城好了!”
陆广远态度坚决,打定主意不出城,哪怕外面骂他是缩头乌龟也无所谓。
副将李思同留在宝应的高歧凤也支持少都督不战,因为城中淮军虽有数千人,但城下却是骑兵,淮军无有克制骑兵之法,出城对敌获胜把握不大。
于是,城内城外便每日上演互相骂娘的场面,一连三天。
这日,城上正骂着凶时,忽然一下安静起来,正在城门明楼练字的陆广远奇怪,问身边顾兴出什么事了。
那顾兴是宝应乡下三次乡试不第的秀才,闻听城中进了大顺淮军,前明官吏尽被诛杀,竟是狂喜万分说什么自己的机会来了。此后主动来投,说那明朝不用他,便当为大顺效犬马之劳。
因这顾兴是第一个主动来投淮军的读书人,陆广远甚是高兴,加上自己手下也要用人,便叫这顾兴负责城中民政和军中粮草辎重事项。
顾兴到城墙后未多久便又回来,吞吞吐吐说请少都督自己去看。
“我望你滑稽呢,我叫你去看,你反过来叫我去看”
广远疑惑,出得明楼到得城墙,只见城上士卒一个个盯着城外均是脸色难看,不由更是惊奇,待到城垛往外看去,眼前一幕让他瞬间变色。
原是明军不知从哪掳了几百妇人用绳子绑着押到城下,叫骂声中有明将纵马驰出交待几句,明军立时将那几百妇人衣服扒光,叫她们于城下赤条做那叫人脸红动作,并且还逼迫她们叫出淫靡之音。
有妇人不从,顿时尸首分离。
刀鞘,皮鞭
妇人们被打的哭喊连连,可仍是没有人肯从,明军立时又行杀人,砍下几十颗头颅来。
“这帮狗日的还是人吗!”
城下的惨状让城上的淮军将士都是义愤,一个个握紧拳头恨不得冲出去和明军拼个你死我活。
陆广远也是气的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在官兵眼里百姓不过是蝼蚁,说杀就杀,但这般虐杀逼迫妇人,也太是禽兽不如了!
眼见少都督脸色不对,高歧凤赶紧劝道:“此不过是明军的激计之法,少都督万万不可中计!”
又道什么都督已领军前往安东行“斩首”之策,明军瓦解是旦夕之间的事,少都督这边只要以静制动便可,千万不能因一时义愤鲁莽中计。
陆广远知道明军使这一出就是激将他,只要他继续按兵不动,这帮明军也拿他没办法。
可看着城外那些哭喊向城中求救的女人,广远心头的无名之火燥得厉害,胸口更是如有大石压着叫他喘不过气来。
终于,冲动压过了理智,广远朝城墙上一众士卒道:“是不是这些女人不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就可以见死不救?”
城上无声。
“是不是狗日的有马骑,我们就真的打不过他们了?”
城上依旧无声。
“我老爷跟我说,男人那根吊不是光用来玩女人,也是要用来护女人的,要是护不得女人,这吊不如割了!”
话音未落,广远已经抽出了他手中的长刀,朝城外一指,吼了一声:“有种的跟我出城同狗日的拼了,日他妈了个逼的,就是死了也不能叫狗日的说我们没长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