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守在她的旁边,那如刻在脑中的根深蒂固的佛经似乎不复存在。
祸水。
这两个字突然出现在他的脑中,使得他吓了一跳。这两个字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惊吓到他,但是他很疑心自己竟然会有这样歧视的甚至于恶毒的词汇。他看着石台上躺着的桑枝,嘴角竟然扬起了一抹幸福,“你不是。”
那卷翘的睫毛突然轻轻一抖,他想躲避,可是为时已晚。那双明眸皓如星辰般绽放的突然睁开,那一滩温柔的湾正照映出了他自己的脸。
“你是?”桑枝仍旧虚弱,她只是皱了皱眉头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你、不记得我了么?”如果在以前,生苦听到一定会暗自庆幸。但是此时不知道为何,他的内心却只如坠落到了冰川的底部般寒冷。一定是自己当初毁了她的树身,断了她与他这个所谓的“第一人”的联系才会搞得她这样。生苦的内心竟然开始自责起来!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感情发生的这种变化。他的内心很是惶恐不安,但是自己却无法克制。他的心似乎已经完全被这个叫做桑枝的女人所左右,随她哭、随她笑。
桑枝却并不知道现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完全的爱上了自己,她只是觉得他很眼熟。似乎与自己梦中的那个人影极像。那个梦中的人也是在这个叫做天之涯的地方呆立着向着自己的方向眺望,就如刚才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样。“你,是他么?”没头没脑的,她竟傻傻的这样问道。
“他,是谁?”不知道为什么,生苦突然从她的口中听到另外的一个男人,竟然内心开始狠狠的酸疼。
“梦里,站在天之涯的那个男人,是你么?”桑枝的眸子里似乎有着一些亮闪闪的东西,使得他无法将他的双眼移开。似乎一眼就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是,还是不是呢!生苦有些困恼。此时,他满脑子竟然都是如何的讨好她,使她快乐。假如那个梦中的自己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自己就这样的贸然承认似乎只会让事情更加的糟糕。
“这”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她。“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呢?”他不动声色的试探着。
“他就像你一样,在那里远远的看着我。可是我不确定你们是不是同一个人。”桑枝努力的回忆着,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
鬼使神差的,生苦竟然想去抚平她皱起的眉头。这一刻,他的脑中似乎除了桑枝,容不下其他任何。他只听到自己对她说,“傻瓜,那就是我,我在那里等你!”
“真的是你!”桑枝开心的想要欢呼,但是一动之下心口处竟然疼痛无比,但是她却没有太过表现出来,因为明日就是月圆,平时的日子每当她的心口疼,提洛都会递过来一杯殷红的酒。提洛说那是一种特殊的花汁子制成的,只有按时饮用,自己心口疼的病才会痊愈。
所以桑枝努力的忍住自己的疼痛,包括自己痛苦的表情,她只是微微的笑着,“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生苦。”
“生苦。”她轻轻的重复着,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是自己为何毫无记忆?“生苦,你一直住在这里么?”
“是的。”
“那你可知这里之前是否有一棵叫做沧海桑田的树呢?有人告诉我,我是那树的果实,说我本就应属于天之涯!所以,我来了。你以前见过我么?见过那种树么?”桑枝想起绿倪对她说的那些,不由的摇了摇头。
“你,都不记得?”生苦的眼前闪过那日自己毁了沧海桑田时漫天飞舞着的它的树身的碎片,心一阵一阵的疼。
桑枝摇了摇头,“我想知道。”
“假如那是个痛苦的故事呢?”生苦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去看她的脸。
“我”桑枝沉默了。对啊,假如那些都是痛苦的回忆呢?自己难道也要去追寻么?既然是痛苦,难道自己忘掉不是最好的选择么?“我、我不知道。”
生苦暗暗的长吁了一口气,“既然你还没有想好,就不要强迫自己去寻求那些不必要的记忆。你现在需要休息。”
四周安静极了。这样的夜在天之涯的荒芜之地每夜都是如此,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今日的天之涯的空气中似乎漂浮着沧海桑田花汁子的淡淡的香气,那桑枝均匀的呼吸声犹如就在生苦的耳边。
生苦靠在山洞的洞口,“我终究是个俗人。”
提洛经常会外出,因为羊皮上记录的那只可是重铸沧海桑田树身的白箭仍旧需要寻找。而上古神器的出现的几率,基本上又是少之又少。明日就是给桑枝铸魂的最后一个圆月,可是这最后一个圆月所需要的一个人的灵力,她还没有找到。她本不是个喜好杀戮的人。所以虽然心里一直在焦急着,足下也不由的加快了返回的步伐。
“桑枝!我回来了!”她开心的推开那扇枣红的木门,可是桑枝却不在里面。“奇怪,难道是去小花园了?”她的眼睛闪过一阵笑影,自从桑枝一天天的好起来,小花园是她的常去之地。可是小花园也去过了,却仍旧没有桑枝的影子。第一次,她的心里猛然有了一种失落与不安。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的占据了她的心口,使得她有些憋闷。
“绿倪!”她大声呼喊。
“公主!您回来啦!”绿倪高兴的踏步进来,接着给她斟了一杯茶。
可是她却并没有伸手去接。“桑枝何处?”她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甚至连声音都已经沙哑。
“桑枝”绿倪有些吞吞吐吐,“绿倪不知。”
“混账!”提洛一掌打翻了她递过来的茶杯。“那么大一个活人不见了,你竟然说你不知!”第一次,她发如此大的脾气。绿倪明显的退缩了。
“公主!她走了不是更好!绿倪见不得您每个月圆之夜都做伤害自己的事情!”绿倪霍的站起身,倔强的咬着嘴唇。
提洛却根本无暇在意绿倪此刻的感受,她只是突然用手掐住绿倪的肩膀,“走了?她去了哪里了?”
绿倪的眼泪仍旧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绿倪只是让她回去了她原本应在的地方!公主!您身份高贵,何必为了一个树妖”
“啪”,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绿倪的脸上,很快,一个红色的手掌印就显现了出来。
提洛恶狠狠的看着她,“从今以后,你不得在我面前出现,不然必死!”
绿倪望着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提洛,用手摸了摸脸上的手掌印,绝望的笑了。
天之涯,荒芜之地。
“桑枝!桑枝!”提洛一边喊着桑枝的名字,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这黄沙之上。她先是来到了那株沧海桑田的树身那里,却没有一点人迹。她抬头望了望这一望无际的黄沙,只好一点一点的向着更深处开始摸索。
桑枝在睡梦之中猛然惊醒,似乎在这山洞的外面有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而这声音,似乎正是提洛。她咬了咬牙,挣扎着站起身来,“提洛”
“怎么起来了?”生苦从洞口走了进来,扶起了她。因为他似乎也听到了那个呼唤着桑枝的声音,并且这个声音他还很耳熟,这就是来自那个叫做提洛的女人。那个女人的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他到今日都觉得触目惊心。
“好像是提洛在喊我。”桑枝指着山洞的外面,语气中有些焦急。
“你听错了。这里是天之涯的荒芜之地。只有漫天的黄沙还有你我。怎么会有别人在呼喊你呢!”不知道为何,生苦竟然开始扯谎。当日提洛怒气冲冲的带走桑枝的场景似乎仍旧在自己的眼前,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今日的自己,是一定不会再一次让提洛带走桑枝的!所以,他自私的说了这句话。
其实这句话一出口后,生苦自己的寒毛就已经都竖起来了,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开始扯谎,并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竟然就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他曾经断然拒绝的女人!
“是么?”桑枝坐在石台之上,双眼仍不确定的看向洞外。那里,除了黄沙,什么都没有。
“早点休息吧!”他见她闭上了双眼,竟然在她的周围设置了一个结界。一个外人无法寻找到她的结界。
提洛眼见着东方发白,最后一个月满之日也已来到。今日结束之前,她一定要找到桑枝!不然不仅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甚至桑枝也会回到以前的那种行尸走肉的状态。她不想要一截木头人,她要的,只是那明媚阳光的笑脸!
提洛重重的的跪倒在地,她委屈的哭了。她还未成年,虽然她贵为魔宗的公主,但是她此刻因为眼前的这一片一望无际的黄沙而绝望。桑枝,你究竟在哪?
一阵微风夹杂着一阵清幽的花汁子的香味飘了过来,提洛马上为之一振,“桑枝,就在附近!”
鬼使神差的,那香味随着她的接近越来越浓,直到将她引到了一个山洞的外面。她冷冷一笑,“生苦,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