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百杰苦笑一声道:“他们都是宫庭内的剑师,由宫内侍卫领班云骑尉方巫山率领前来。”
冯怨平急道:“谁问你这些了,我们只想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
朱百杰依然苦笑道:“他们倒不是为着家父的剑帝头衔前来兴师问罪,他们是为着家姐。”
朱百杰说着伸手作了个邀客的姿势,莫道首先就跨步进去,杨亦菲也跟着进去了,孟素与冯怨平望了一眼,也就和崇俊一起跟着进去了。
转过一道屏风,又穿过一个小客厅,来到一所宽敞的大厅之中,那儿坐着五六个人。
崇俊先向东面的一个中年男子作了一揖道:“堡主!老朽来得太冒昧了。”
那中年男人约在五旬左右,眉目清秀,神情在潇洒中带着威严,不问便知是剑皇帝朱谛了,他站起来还了一礼,带着点欣慰的笑意道:
“老哥哥来得正好,兄弟正想着人到湖上去相请,又不知道老哥哥鹤驾栖停何处?”
孟素与冯怨平都忍不住对朱谛打量着,而且也暗中被他的气度所折。
崇俊说得不错,这个人的外表就有一股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仪,的确够得上剑帝的气度。
崇俊笑了一下道:“堡主!老朽还带了几个不速之客前来,未遑先容,乞恕冒昧。”
朱百杰上来道:“父亲!您还是先请龙老爷子与几位俪坐下,等事情解决后再说吧!”
朱谛点点头道:“也好!容儿!备座!”
他身后一个青衣少女,脸貌与朱百杰十分逼肖,含着淡淡的忧色,默默地搬了三张椅子过来,请崇俊等三人坐下。
冯怨平知道她就是朱慕容,倒是对她十分注意。
朱谛等他们坐定后,才对另一边并坐的四人道:“这位龙亭老兄是在下的多年至交,虽然在江湖上并未成名,那只是龙兄的胸怀恬淡,不屑为之,其实放眼江湖,恐怕还很难找到几个人能够得上他的。”
孟素知道这龙亭二字,只是崇俊的托名而已,可是那边四人中的年青武士却淡淡地道:“龙老英雄能得到剑帝赞词,定非泛泛之辈,因此以本爵推测,龙老英雄必不会自甘淡泊,也许只是托名隐身而已。”
这一番话倒使朱谛微微一怔道:“方侍卫莫非另有高见?”
闻名知人,那青年人必是所谓大内领班云骑尉方巫山,但见他微微一笑道:“本爵虽不在江湖,可是对武林道各家高手颇有知闻,若是有机会领教几招,一定能知道老英雄出身来历。”
崇俊对他这番话的反应十分淡薄,只轻轻一笑道:“方大人这次可能会失算了,老朽少时定当请教一番。”
方巫山也毫不在乎地一笑道:“岂敢!岂敢!本爵一定奉陪,至于这几位是否也可以请堡主引见一番。”
话是指着莫道几人而说的,态度也比较认真一点,朱谛对莫道素几人全无所知,孟素站起来道:“在下孟素,这是拙荆冯怨平。”
方巫山微诧道:“年青的朋友大概不致用假名,可是在年青一代的高手中,贤伉俪似乎很少听说。”
冯怨平对他的狂傲态度反感特甚,冷笑一声道:“井底之蛙能见多少天日?”
方巫山完全不生气,哈哈大笑道:“孟夫人说得对极了,本爵一向认为目前江湖中能人,应该从不知名的人物中去找,所以本爵对贤伉俪倒是另眼看待。”
孟素不禁一怔,觉得这方巫山的眼光十分敏锐,生怕冯怨平话说多了,连忙道:“愚夫妇从未涉身江湖。这次也不过是适逢其会。”
方巫山一笑道:“孟先生太客气了,两位能得到剑帝如此器重,必非等闲,少时定当乞求赐教一番。”
冯怨平一瞪眼道:“你有多少能耐,能作此等狂言,先要向龙老爷子求教,又向我们挑战。”
方巫山微微一笑道:“本爵来此,主要目的虽在向剑帝求附姻亲,第二层目的也是向江湖上的朋友请教,以便获得一点好处。”
崇俊首先一怔道:“你是来向朱堡主求婚的?”
方巫山淡笑道:“本爵位卑职微,怎敢望列剑帝东床之选,本爵此来乃为当今皇上七殿下求姻,希望各位能大力鼎助,玉成其事。”
朱谛不待他说完,立刻道:“在下已然表明过,江湖草民,实不敢攀龙附凤。”
方巫山淡笑道:“剑帝何谦虚之甚,七殿下深知剑帝以剑自命无双,欲求坦腹东床,必欲在这方面有所表现,所以才特派本爵伴同殿下的三位受业师前来登门求亲,殿下之剑术已得此三位之长,甚有青出于蓝之势,比本爵更不知高明几许。”
朱谛沉下脸哼道:“方大人一定是自负身手,所以才登门示威,削下敝堡西席宇文先生的两指。”
方巫山哈哈大笑道:“本爵解释了很久,怎么堡主还耿耿于怀呢,本爵原无伤人之意,怎奈那宇文先生出口不逊,骂到本爵不要紧,却不该辱及殿下,本爵不得已才略施薄惩,以儆其不敬之罪,再者剑皇帝向来挟技自尊,本爵若不一现身手,只怕还得不到堡主如此优礼相待呢。”
朱谛沉着脸道:“草野之民能与皇帝世裔联姻,本是莫大之幸,可是方大人上门欺人,未免对剑堡侮辱太甚。”
方巫山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本爵虽不在江湖,可是对于江湖行事还懂得一点,我们假如不露上几手,怎能蒙得堡主如此善加款待。”
这时他旁边的几个中年人都已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尤以最靠近的一个鹰鼻狮口掷髯黄发的彪形大汉,首先哼了声,操着不太纯熟的汉语道:“方大人!多说废话没有用,他们既然敢违抗命令,干脆把他们抓起来算了。”
朱百杰闻言脸色一沉,几乎要想发作了,只是碍着他父亲在座,不敢过份放肆,倒是朱谛的态度十分平静,微微一笑道:“借问方大人,这位是谁?”
这个番邦男子的鲁莽言词,使得方巫山也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微微一红道:“堡主不要见怪,这位雷古老者是大秦国的宫庭剑术教师,也是景教的大祭师,大秦国的政教合一,祭师多半由贵族出任,是以对我们华夏的礼俗不太熟悉。”
那大秦剑师浓眉一皱大声道:“方大人这话似乎有些欠通,敝国与贵国虽然各处东西,但皇族的威仪都是同样的神圣,不容许受到一点冒渎,要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都可以拒绝皇帝的要求,帝国的威严何在?”
方巫山对他这番狂言只是皱皱眉头,那两个东野的扶桑剑士也现出不屑的神色。
朱谛轻笑了一声道:“雷古教师到大齐来有多久了?”
雷古似乎不愿回答,方巫山抢着道:“有三年了!雷古教师原为大秦国王特使,受命前来修好邦交,因圣上倾慕他的剑术,特地将他留下传授七殿下剑法。”
朱谛笑了一下道:“雷古教师大概除了授剑之外,已经忘了他的特使身分?”
雷古将眼一瞪,大声叫道:“你说什么?”
朱谛笑道:“在下之意认为雷古老师若是还记得特使身份,至少应该对大齐的文化留点心,尤其是对于大齐的圣贤遗教书典,不可以不读,那是我们立国精神之所寄,虽贵为天子,亦不敢不遵。”
雷古大叫道:“我们负责来替王子说媒,对他们一个平民来说,这是莫大的恩荣,他们居然敢于拒绝,这就是对皇室的不敬,这就是叛逆。”
朱谛一沉脸道:“混帐!既然认定我们是叛逆,你去禀告皇上,发兵来捉拿好了。”
雷古一瞪眼叫道:“何必那么麻烦,就凭我手中一柄剑,也足够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抓起来。”
他这番举动,不仅使得朱父子等悖然震怒,就是孟素与冯怨平也觉得愤愤不平,纷纷按剑起立。
方巫山眼看着战事一触即发,乃笑笑道:“堡主!今日之事,看来难免一斗,不过请你不要误会,这决斗的题目可扯不到那么大,更兴国策无关,这权当是江湖上切磋观摩吧。”
朱谛冷笑一声道:“方大人说得太好听了,切磋观摩必须要大家情愿,如今日之情势,只怕我们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吧。”
方巫山讪讪一笑道:“本爵言尽于此,堡主要怎么想,本爵也没有办法。”
雷古已离座而起,拖在腰下的长剑长可及地,估计那长度当在五尺左右,剑叶特宽特厚,重量也相当沉,傲然地扫视一下对面道:“我们还是在手底下见真章吧。”
他已经明白地挑战了,朱谛身为主人自不能再保持缄默,可是他自己尚无意出手。
也不想叫他的儿子朱百杰出去,眼睛尽在崇俊与孟素之间流动,大概是希望他们之间一人出头应战。
孟素比较忠厚,明白朱谛的用意,起身就想出去。
冯怨平却拖了他一下道:“你急什么?我们又不是剑帝驾前的家臣,犯不着一开始就替人家卖命。”
她这声音说得很响,让朱谛脸上不禁一红。
朱百杰却走过来压低嗓子轻轻地道:“孟夫人千万不要误会,家父估计着这家伙飞扬浮燥,比较容易对付,倒是那两个扶桑剑士沉而不露,所以不想让对方知道得太多。”
冯怨平白了他一眼,冷笑道:“这话跟我们说干吗?你别忘了我们也是上门来挑战的,不帮着人家打你们已经是很客气了。”
朱百杰大急道:“孟夫人!这几个人全是外来的剑手,为着整个大齐武林的威望,希望你能暂捐弃成见,不要意气用事。”
冯怨平冷笑一声道:“你放心好了,我们就是为顾全大体,才在这儿乖乖的坐着,当你们支持不住的时候,我们不会坐视的。”
朱百杰不敢再说话了,回头望着父亲,隐有请示之意。
崇俊轻轻地站起来道:“还是老头子下场子卖一趟老命吧。”
朱谛心中最希望的还是孟素出敌,可是见到冯怨平那种表示,也只得退而求其次了,在座上拱拱手道:“龙老哥哥!你多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