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付欢儿问他是谁,林小唐忍俊不禁,伸出手帮她理一理头顶那两个桃子一样的发髻:“还没睡醒!”
“他是林小唐。”头顶传来付红莲的声音。
林小唐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那房屋大木头横梁上撑着下巴躺着的,正是付红莲。
“你…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林小唐惊了。
“昨儿晚上。”付红莲没动,只笑看他。
林小唐慢慢挤出一个窘迫的笑容一边嘴里埋怨着:“昨天晚上就在这里呀哈哈,呵…呵那刚才…您这…也不喝止一下,前辈您对我还真是居心叵测啊…”
转念一想,赶紧的起身下来,施了个大礼笑道:“岳母大人!您饿不饿,司考他们不在,我马上去给您做早膳,咱们吃烩鲜面!如何呀?”
付红莲扑哧笑了一声,从善如流:“笑容夸张!面条嘛,倒是可以。”
付欢儿伸了个懒腰,见怪不怪地嘟囔一声:“小唐哥哥变来变去,我都不记得他从前的样子了。”才要躺下去再赖一会儿床,突然想起一事,一下子又哭丧个脸,着急忙慌地问她娘亲:“不对啊,我昨晚是不是哭睡着啦?那…我灵斗哥哥呢?!他人呢?”
灵斗?
林小唐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才想起来,他昨夜并不是自己睡觉,而是被灵斗袭击打晕的啊!
他脱口便骂:“那只死猫呢?又背着爷爷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付红莲这才一跃而下,拿过林小唐双手看了一看,昨天在他掌心所见到的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消失无踪,皮肉细润完好如初,甚至连半条疤痕也没有留下。
“放心吧!你没事,我看他只是趁着元神未散,将他自己当做礼物,悉数送给你罢了!不过就是模样起了些变化。”她说着,伸手拿过一面靶镜,递了过去。
“娘亲?什么叫把自己送给了小唐?”付欢儿觉得不妙。
林小唐将信将疑地看向镜子,乍看之下便“啊!”地惊叫了一声,差点没扔了镜子:“这是什么?!”
镜子里的自己,五官模样更显精致了些,只是两颊最侧,各有一个细长新月形的鲜红印记是什么鬼东西?!
付红莲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影响你的美貌!况且,这种印记可能是一时的,你要是觉得不喜欢,我这里有个术法,可暂时帮你隐去,何如?”
“真的可以去掉?甚好甚好,我看不大惯!那就有劳岳母大人了!”
付红莲轻轻一笑,拈了个口诀拂过他的脸庞。林小唐见镜子里那月牙红印果然没了,喜笑颜开:“多谢岳母大人!”
付红莲笑容不改:“你这岳母大人叫得倒是顺口!你当真,愿娶我欢儿?”
林小唐一听觉得有戏,连忙表态:“自然是愿意的!”
“你不是一直将她当做妹妹看待吗?”
“以前觉得是…今天又觉得不是…总之就是我喜欢她就对了!她是我这十九年,唯一喜欢过的女子,这么说才对!”
付欢儿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还在旁边嘀咕她娘亲对她说的话,才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惊讶万分道:“娘亲你的意思是说!灵斗哥哥附身在小唐哥哥身上啦?!”
付红莲转过脸去看看这个反应时快时慢的女儿,叹气摇摇头,又点点头:“正是了。如今看来,对你小唐哥哥不是坏事。你灵斗哥哥嘛…说不定就像从前一样,紧要关头,还能再出现。后续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林小唐,吃过早饭就把婚书和聘礼送来我这儿,等你们谷主回来,就给你们成亲拜堂!”
付欢儿林小唐这下都听清楚了,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道:“成亲??”
林小唐又惊又喜哈哈笑道:“如此之快吗?”
付欢儿也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成亲,娘亲是嫌弃我天天跟着你,觉得麻烦了吗?”
付红莲撇了撇嘴:“你们不懂,好事往往多磨,机缘往往稍纵即逝,千万等不得!不要相信来日方长,要记住先下手为强!凡间那么多才子佳人的戏文弹词里,有多少美事就是被一句再等等给扼杀了!都听我的,越快越好,我看你们谷主明天就能赶回来,拣日不如撞日,就明天!”
她说了这么多,见林小唐还愣着,伸手推过去:“你快去啊!”
林小唐回过神来大喜过望,一叠声答应道:“好好好!岳母大人歇着我马上去做早膳!”
目送林小唐眉开眼笑地去了,付红莲这才上前搂住她女儿,又蹲下来认真看着她说道:“欢儿,若问这世间,有谁能让我真正放心将你交出去的,也唯有他一人了!以后不论如何,你都要听他的话,答应娘亲,好不好?”
付欢儿点点头:“我都听娘亲的!可我是嫁给小唐哥哥还是灵斗哥哥?”
“… …”付红莲一时词穷,想了想先问她:“那你更喜欢他们中哪一个?”
“两个哥哥待我都很好,欢儿都喜欢。”
付红莲扶着额头叹了叹,想想还是算了:“那他们今后都是你夫君了。”
付欢儿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又乖巧地点点头。
用过早膳,林小唐马不停蹄,先是去库房找了红帛毛笔,又绞尽脑汁地写了又写,扔了又扔,最后勉强写成了一张婚书,道是:
“我林小唐,愿娶付欢儿,生生世世,好吃好玩,全部给她,苦活累活,全部我做!真心以待,永不相负!若违誓约,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小唐”
他又仔细检查一遍,觉得很是满意了,立刻去见付红莲,把婚书恭恭敬敬呈给她看。
付红莲一见之下没忍住,一口早茶喷了一裙子:“林小唐,这就是你的婚书?把婚书的婚字写成昏,倒也罢了!为何你这婚书写得倒像是发毒誓?”
不仅如此,付红莲对他一手东倒西歪的字迹也是叹为观止:“我现在相信你绝对不是灵斗了!”
付欢儿正吃着点心,闻言好奇,便凑过来看看。
林小唐不服气:“怎么?!那只猫还会写字么?”
付红莲微微一笑:“他就算不会写字,也绝不会发个什么鬼毒誓当婚书。”
付欢儿吃着点心口齿不清地说道:“我瞧小唐哥哥写的这个甚合我意!”
付红莲哑然失笑:“是啊我看你们俩一个游手好闲,一个不学无术,简直就是天造地设!”
林小唐咧嘴一笑油嘴滑舌道:“还不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此后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情:“不对啊,他们其他人都去哪里了?为何说明日才能回来?我是错过什么大事了吗?”
净顾着为自己高兴,把兄弟忘了个干净,这可不是他林小唐的作风!
付红莲看他着急,先安抚了一番,才慢慢将昨夜之事说与他听。
林小唐听说他们去了巨风山庄探险,急得恨不得马上飞去帮忙,付红莲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你要相信我不会骗你,他们现在十分平安,若有什么,我会第一个晓得。”
林小唐疑惑地看着付红莲,后者笑了笑:“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林小唐看她的样子十分认真,心想她付红莲也算是一号人物,神通广大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便真的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踏踏实实为自己筹办婚礼。也省得等安三平他们回来后还要替他操心这种俗务了…原也指望不上他。
这一日他忙里忙外,颇为充实 且毫无倦意。
他先将逐鹿殿打扫干净,又去库房找出一些各色布匹,原来是彭越国皇家子弟狩猎后赏的彩头,自然都是极好的。
林小唐挑挑拣拣,拿了尺头出来将逐鹿殿内一通布置,又找了些红帛,笨拙剪出了双喜,用米糊贴在了门窗花烛和正堂上;再去折一些新鲜花枝插瓶,供在案上。
看着一堂喜气,和那花花绿绿的彩球横幔,林小唐欢天喜地,觉得正是春风得意时。
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有些仓促了,来不及让流云看见;再者这样大的热闹,司考齐阑他们都不在,深为遗憾。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瞧瞧门外,盼着能在夕阳下看见几个人影,然而没有。
看着看着,他觉得眼皮子忽然就重了起来,好像有些困了…
第二天一早,付欢儿醒来时,枕边压了一张红帛,她拿起来看了看,字都认识,可凑在一起,十分晦涩难懂,完全不解何意。
付红莲一进来就见到这幅画面,以为是昨日那婚书,接过来看时,那整整齐齐的小篆雅正端方,铁划银钩,令人心怡,写道是:
“桃花灼灼,宜室宜家,…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白头之约,书向鸿笺。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心证。”
是婚书没错,只是没有落款。
付欢儿问道:“一醒来就在我枕边了,写的什么?”
付红莲莞尔一笑:“是婚书。”
付欢儿的狐狸生涯虽说已过了一百多年,但心智未开,只看重吃喝玩乐和娘亲,婚书什么的,她并不放在心上:“又写一封?小唐哥哥今日这字已练得如此好看了么?”
她娘亲抿着嘴摇摇头:“这不是林小唐写的。”
“咦?”付欢儿不明白:“这儿现在不就我们三人,不是小唐还会是谁?”
付红莲没回答,只是将那婚书跟昨日那一封放在一起,仔细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