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三平看着灵斗毫不犹豫地踏上那桥的第一阶梯,稳稳地踩实了,走了上去。
安三平跟在一旁虽说不怕,但心中警觉着:“渺生桥,到底有何玄机?”
这桥看似平常,不知怎的像是会生长,二人只觉越走越高、越走越陡,安三平瞅了瞅身旁,见灵斗心无旁骛,只管拾级而上,犹如常人行游般自在豁达,心里不免又佩服起他来:
“他跟林小唐的个性,谁知一个如冰一个似火,截然不同,如今竟然要共存于一身已是不可思议。世人都说,君子一诺、生死相随。灵斗必不屑说出此等言语,林小唐亦不懂得说这样的话,但不论他是谁,都一直不问吉凶辅我左右,实乃为我之幸。”
正想着往日种种,只见灵斗停下了脚步。
安三平左右一看略略有些心惊,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顶端,云雾缭绕遮住了视野,茫茫四顾竟不知身在何处。
灵斗倒不急着往下走了,而是站在这最高处,四处张望起来。
“这桥也太高了,这一向爬个暮苍峰,也不过如此。”安三平说道:“四下里皆是水雾,谁看得清这水里有什么?”
正说着他大吃一惊,不知何故起魂石突然现出身来,在他们头顶发出柔和光芒,那云雾里便现出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来:
一个笑容灿烂脸上有红月印记的黑衣青年携手一个温文尔雅的白衣男子畅游星空,后衣袂飘飘落于一石桌前,片刻后又来了一华袍男子,三人谈笑间矜持自若,都十分坦荡开心的模样,白衣书生执笔为另外二人画像…直到星空隐去白昼来临,白衣男子化为桌旁一颗大树,另外二人也躬身告辞。
安三平看到这里很是震惊:“灵斗!这是什么?那潇洒的黑衣男子…便是你么?那白衣人,好像是甜甜?”
灵斗紧锁眉头,似乎拼命回忆着什么,可是什么也记不起来的样子。此时眼前画面变幻,他们又继续看到:
黑衣青年被一道白光骤然击下,倒在石桌旁,华袍男子赶到,咬破手指在眉心画下一道咒印,咒印覆向黑衣青年额间,后者羽化,慢慢消散殆尽。树妖白衣男子出现,跟华袍男子一起看星空中一天星陨落。这时一红衣女子出现,奋力去追那陨星。而白衣男子砍下一半树干化为拐杖,自己也仿佛受了重伤,费力同华袍男子说了什么之后,也起身追去。
“所以,小甜甜就是这颗大树?他原本就认识你!”安三平仔细回想着离魂谷那一夜,小甜甜的种种反应,当时他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东西,如今想来,确实不对劲。
“那华袍之人看样子大概就是前任魔尊了?看来这座桥,会重现桥上之人在魔界的记忆。”灵斗依旧没有表情:“可我依旧不知道自己是谁。这记忆于我,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安三平笑道:“怎么会?只要出去找到甜甜一问,便都知道了!还有一件事,很多年前,明清道人对战魔尊之时,难道你并不在场吗?你可有见过那位魔尊?”
“没有印象,自觉可幻为人身,也是到了离魂谷遇见付红莲之时。”灵斗思索道。
“那红衣女子,会不会,就是付前辈?”
“应该是她。走吧!”灵斗波澜不惊的样子,令安三平很有些使不上劲儿帮不上忙的挫败感。
刚走下重重雾霭,灵斗又停了下来,向安三平说道:“准备好打一架。”
安三平赶紧看向前方,还什么也看不清的时候,前方已有人声传来:“擅闯渺生桥者死!”
安三平心道:“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接下来是不是要乱箭齐发?”
然而并没有。
待他们戒备着走下去的时候,才发现是前方不远处有人正在打架,青衣尊者说这里重兵把守不假,但这重兵如今正背对着他们站着,不知道他二人在身后。
安三平还没看清打的是谁,灵斗已经窜了过去,那些士兵如被电击了一般回头来看,见了鬼一般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安三平讪讪一笑:“我们只是恰巧路过…”
前方已轰然乱作一团,灵斗一向出手如电,那些人显然不是灵斗的对手,转眼间扎堆一般哀嚎着跌了一地!
安三平见眼前的一队兵也合围了上来,摆着手商量道:“能不打吗?”
他们如临大敌,已手握兵刃四面列阵杀来!
安三平也不敢拔剑,将那剑鞘压着灵力举起一记横扫千军,那些人如遇大风拦阻,先是举步维艰,后来竟半步也不得向前了。
维持着这局面片刻,安三平心想着耗下去不是办法,那边灵斗已转身看见他如此虚耗内力,三步并两步奔来举掌相帮!这下可好,百人合围安三平瞬间变成了二人夹击百名士兵!
那些士兵两下受力,个个气血翻涌面红耳赤,骇然大呼!
安三平见他们似乎要窒息而死,连忙撤了招,那些士兵都似乎虚脱,再无力气,大口呼吸着瘫倒在地。
安三平想了想,反而拔剑出来摆着架势说道:“我本无意伤人,只不过为寻一种人面蛇身的怪兽误闯此地,各位若能指引那怪物所在之处,我等马上离去!”
此时所有士兵都已负伤,从人堆里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灵斗,另一个是那抢果子的红衣姑娘。
安三平见到她十分奇怪:“你怎么也跟来了?我们的事与你无关,你何必跟来惹祸上身?”
那姑娘笑道:“你不用管我。我跟着自有我跟着的道理。”她看看灵斗:“你们怎么从另一头过来了?他们只守着这一边缺口,我怎么不知道那一头还有路可通?”
有一首领模样的人喘息着说道:“你们,究竟是从哪里过来的?”
安三平规规矩矩答道:“从桥那一头过来的。”
“这不可能!”守将几乎直着脖子叫了起来。
安三平回头要指那座桥时,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桥的影子。他自己也疑惑了一下。
“蚀骨兽,见过没有?一白衣脱俗的姑娘,或是紫衣蒙面的姑娘,见过没有?”灵斗问道。
安三平留意到灵斗此时正牵着那姑娘的手不放,很是不解。
“我们今日就只见了你们三人,此地要到二十六日后才解禁,并无别人敢闯进来!你所说的蚀骨兽,更是未曾见过!你们是何人,报上名号!”那守将不忘职责。
“你一问三不知,告诉你又有何用?你还敢上门挑衅不成?”红衣姑娘打趣道:“我看不如通通打晕了,让我们好好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一句话提醒了安三平,他摸出一包不归人交给灵斗,灵斗一握而成齑粉,展翅盘旋了一番,那些人便都不省人事了。
“这弱水?有何不同之处?蚀骨兽既然是蛇,会不会藏身于这弱水河之中?”安三平扔了一枚石子进去,半点水花也没有激起来便消失了。
灵斗也倏地张开翅膀,拔下一根羽毛,丢了下去,三人眼睁睁看着那根羽毛像是被溶解了一般立刻消失无踪了!
这!他们大惊失色。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生物藏匿?
安三平惊恐之余难免失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往上游看看,或许见到那个瀑布也好。”
话音未落,树林里窜出一个人来,未见其人先闻剑意,点点寒光直指灵斗上盘几大要穴,灵斗急忙退避跃身而起,安三平看清了那人面目之后,脱口喊道:“灵斗!是他!”
灵斗不等他说,已经纵身招呼过去!杜凤泽一击未中已失先机,灵斗攻其破绽抓住他本是轻而易举之事,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眼看就要抓住杜凤泽时,他就原地消失不见了!
灵斗举着手掌在空中,他只迟了一步。
安三平心急如焚,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可以抓住元凶,真正是风声雷动,变化皆在瞬息间。
“所以杜凤泽真的没死!他要抓林小唐!”安三平急忙说道。
他又看着杜凤泽消失的地方说道:“他是正好在此处出现,还是专程前来试探?意欲何为?”
“他一定是刚巧出现在这里,顺便试探一下能不能抓住你,你想啊,要是专程来抓你,在自己的地盘怎么会一人独自前来、又匆忙逃走呢?”那姑娘笑眯眯地说道:“我已经记住了他的味道,下一次百米开外,我就能发现他!”
安三平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姑娘,你是魔界中人,为何要帮我们?”
“我是魔界中人那又如何,也有自己的喜好吧?我喜欢帮谁就帮谁,不可以吗?”那姑娘一笑,明眸皓齿让安三平不禁心里也跟着明亮了一番。
灵斗看着她的脸:“我以为你是付欢儿。”
那姑娘愣了一下笑道:“你喜欢那个付欢儿吗?”
灵斗一本正经地答道:“是的。”
那姑娘看着他严肃的脸掩嘴笑道:“那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安三平不用想也知道,灵斗果然冷冷说道: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