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万势,飒飒英姿!
安三平深觉得生平第一次将这常安剑,用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从前他万万跟不上这把剑的速度。因此竟打得兴起,剑气将身后瀑布飞雾激荡起七色彩虹来,颇像是祥瑞之气笼罩于身。
虽有千人在场,却静默无声。
只看这一人一兽一剑。
经过这一天层层石破天惊,风起斯现在再见这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将出云峰的法宝常安剑,握在手中,熟稔地使出他暮苍峰的四壁宏图来,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此刻他抱着胳膊,一声不吭地看着安三平,又看看楚问心。
悄无声息地慢慢挪到楚问心身旁,笑道:“此人,你不觉得他的眼睛跟你的,一样好看吗?”
楚问心不晓得以庄重自持闻名的暮苍峰道长说话,竟然如此轻佻,抬头瞪了他一眼,因知道他的身份,众人面前家教要紧,便忍住没有发作。
常望了见安三平打得精彩,心痒难耐,忍不住喊道:“后生,我来帮你!”
瞬间化出多个身影向他们围了过去!
不料安三平也瞬时化了多个人影出来,将常望了挡了回去说道:“多谢!”
风起斯抱着胳膊噗嗤笑了,对一脸茫然没弄清怎么回事便丢回来的常望了戏语笑道:
“他不过是跟这毛怪玩一玩,你急什么?”
楚焕生本来是要催着常月将安辞带回出云峰去,哪知无意瞥见了面具松脱之时的安三平,现下他自己也是蹙着眉头面色发白:
虽只恍惚一眼,但见这少年的样子,与自己的女儿楚问心,长得是一模一样!
安辞苏醒,定要好好问上一问。
此时屴神兽费尽一身蛮力,空空扑了许久也能没能伤安三平分毫,已经怒了,瞄到不远处有一堆人聚集,便不理对面的安三平,反而转身窜了出去,一口大火扑向那方!
安三平千算万算,没算到这神兽竟然如此脓包,竟是个欺软怕硬的物种,此时自己在屴神兽身后,伸手已是抓不到它,事从权宜,便只好隔空一掌,重重打了过去!
这一掌非同小可,那正在吐火的怪兽一口气吐出了体内的两颗 内丹来!顿时身形缩小掉落在地!
大火熊熊已收不回,可怜躲在巨石背后的林小唐首当其冲,被烧了个正着 !
惊慌失措的人群轰然散开,有稍稍慢一些的便被踩踏跌倒,遭火舔噬,一时焦糊味弥漫了半个明王台。
再看地上蜷缩成猫儿大小的屴神兽,已被打回原形,灰溜溜地往草丛里逃去了!
常月连忙将已经把完脉、施了针的安辞送给楚焕生,奔过去救人!
安三平也赶紧去查看那巨石后众人,只见呼喊之声一片,多是几个人围着昏迷不醒的在叫喊,唯有一人全身焦黑被晾在一旁,无人理睬。
安三平急忙奔去,发现那无人理会的人,似乎还没死。仔细辨认一番,却慌了神:
“林小唐?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那张烧黑的脸,第一次,安三平油然而生一种宿命感。
他伸出手去……
“果然没事!所以,这次是因为恐慌张嘴时,又恰好吞了屴神兽的内丹吗?林小唐,竟然还是躲不开属于他的命运。”
安三平正对命运心生敬畏,只听周围一阵刀剑之声,余下各家弟子纷纷走出来,举剑指向安三平:
“若不是你无知逞能,他们怎会遭此横祸?对此你有何话说?”
安三平放下林小唐,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正是天景阁的方纪子,想起后来知道,那日离魂谷朱炎兽之祸,他也是死者之一,不禁呆了一呆。
常月与常正,正对那几人施救,看着安三平说道:“所幸火苗大多被你身边那小子挡了,他们倒还可救,只是马上要带回出云峰,不可拖延了!”
常正看了看他,站出来说道:“各位,出云峰虽不涉世事,但也不是让谁白白算计的,如今我青萝门少主竟然被练百堂不声不响掳到此处,这位少侠带我们来寻,并没有错。方才之过不过是无心,且不关性命。孰是孰非,相信各位一目了然。”
常望了就着酒劲哈哈笑着说道:
“是了!暮苍峰一向公正,此事又置身事外,不如听听风道长的意思。”
风起斯一看众人立刻将殷殷目光投向自己,立刻佩服起常望了来:“果然老姜,踢球的功夫也不逊色!”
于是缓缓答道:“此事如今看来不简单,练百堂身后的魔族,蠢蠢欲动;既然敢对出云峰动手,自是没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这位少侠今日之行为……正可谓有勇有谋,我很是欣赏。他与出云峰的比试是两厢情愿,他与杜凤泽的私怨也与各位无关;方才呼唤出屴神兽的是练百堂,也不是那小子!所以,若说他有罪过,本尊不觉得!”
方纪子等人面面相觑,他到底年长稳重些,知道这番光景,无论如何那几名烧伤的弟子的公道,是轻易讨不回来了,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练百堂口中所说毒药之事。
才要张口,却听安三平好像料中他们心事一般,抢先冷冷说道:“不用多问,心急无用,暂且无妨,姑且等着!”
他的意思是:蚀骨兽还不知道下落,妖神也没有归位,告诉你们也只不过平添烦恼。
所幸掐指一算,他们发病的时间,应该就是一个月后,魔界蚀骨兽化形的时间,蚀骨兽有异蛊毒才会发作。
哪知此话一出,便连风起斯也摇摇头心道:“这小子的口气狂妄自大,只怕是好心也要被人误会。”
担心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于是说道:
“小子,你可以走了,好自为之吧!”
安三平想了想,走向常月低声说道:“医病不如医心,常月上仙,晚辈有一朋友,与你有飞仙之约,你可还记得?她现在彭越国后宫,深受诛心之劫,还望上仙速速去渡她。如若迟了,只怕又是几番生灵涂炭!”
常月听了心下无比惊讶,虽面上不动声色,但口中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是何人?”
安三平施了个大礼:“地狱归来,不可久留,何必多问。”
少年清澈的目光中深藏幽暗,配上这句话,让周围的人打了个冷战:他好像看透一切,也算好一切,只等着涟漪之下,水到渠成!
众人眼见安三平随手掷出常安剑,那剑便应声回到楚问心剑鞘之中!他背起那无人认领的受伤之人,已走远无影的时候,空中才飘来一句话:
“多谢风道长,我们暮苍峰见吧!”
风起斯不经意一个趔趄:“什么!”
常望了咽下一口酒笑道:
“他说暮苍峰见!哈哈哈哈!”
常正瞥了他一眼:“师弟!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常望了对答如流:“是啊!”
风起斯大惑不解地眨眨眼睛,不明白他去暮苍峰干什么?
楚问心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方纪子冷哼一声:“这江湖,自今天起,都不得平静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夜之间,三山四海、六合八荒的修士们,几乎人人都晓得,有一狂傲不羁的少年,剑法盖世,通晓百家之长,更能料敌机先!短短一日,便干了好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力敌出云峰、掌掴杜凤泽,灭了明王台,还顺手救了几个大人物!
最后还给暮苍峰撂下了话,说要前去拜见,只恐又有大事将要发生!
众人纷纷猜测:难道就在今年的束发之礼上?既然如此,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前去看看。
风起斯火急火燎赶回暮苍峰时,山门童子并没有发现有人闯入。他甚是奇怪地转了一圈回到枫林苑,院中毫无异样也只有那只胖猫坐在石桌上呼呼大睡。
风起斯心中疑惑:
“他说来,却没有立即来,此时会在哪里。
明王台在西,暮苍峰在西南,是距离最近的了,难道按理说,他不应该顺路先到暮苍峰吗?这个人,这么神秘莫测,做的这些事情究竟为何?”
忽听一声轻响,他警觉起来,轻轻一指,弹出些许内力出去,只听院门外应声跌进一个人来。
他闪到此人面前,借着月光一看,来人也正气呼呼地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这个人,下手可真重啊,我要是死了,看你怎么交代啊!”
风起斯看着这个比他矮了一头的不速之客,此时却鼓着腮帮子对他这个主人颐指气使,竟也一时噎住了,半晌才道:
“楚问心,为何闯我暮苍峰?”
此时安三平身在离魂谷木屋内,静伫看着躺在床上的林小唐,心中矛盾非常,对着那尚未醒来的人自言自语道:
“大哥,这次你也不吃亏,吞了一颗妖丹,还有一颗兽神丹,比上次好了不少。我来时还很难过,是不是要面临不去认识你的选择,至少那样你永远是你,而不会是别人。如今这样,是命中注定?还是,我造成的?”
他站在一地月光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是来救人的,若你方才真的死了,我该何去何从!
……究竟我这一腔孤勇,怎样去做,才算万全之策?”
木屋外,间歇传来几声虫鸣,更显少年寂寥,真可谓黯黯魂消,寸肠凭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