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三平见比武台中又换了一个人,你来我往打得痛快,但观风起斯很不情愿的样子,问道:
“这是怎么了?”
青衣尊者正拿嘴接了个梅子,漫不经心地说:
“还能如何?他们暮苍峰关了魔尊这么久,不该收点利息吗?”
安三平蹙眉不解:
“收……利息?打一架就可以吗?”
青衣尊者扬起嘴角一笑:
“这种比武太寡淡!……其实我觉得以你的身手,放眼魔界,唯有紫衣长老能跟你对上几招,我那里有个青雀台,布置得不错看客也多,我觉得紫衣长老,对你很感兴趣,怎么样,不如我安排你们来一场,想不想在魔界一战成名?”
安三平听他处处刻意挑衅,露出白牙一笑:
“其实比起武术法术,晚辈更爱医术多一些的,名利二字于医术上,并没有什么用处;当然,如若有一天要让我选,我觉得,什么都丢开,跟大哥合伙去凡间茶楼做个老板才是最好……有茶香,有南来北往的故事听,没有客人,他可能就蹲在门口看热闹,多好。”
他只顾着自己说,没注意一旁的林小唐已经呆了,此时正瞠目结舌:
“老……老弟,你真的是神仙下凡啊?!你所描述,这是我林小唐一直以来的梦想 啊,简直一字不差!可叹我一穷二白,这心愿一直都是默默放在心里,从未与人说起,你这是如何得知?你会读心术吗?”
安三平转脸冲林小唐嘿嘿一笑,心里有些酸涩,这当然是林小唐与自己说过的话。他心道晚些时候,一定要将妖神之事告知,否则自己对他太不公平,林小唐,他是一个人,不是生来要被选择去成为别人。
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是顺应天意也好,还是逍遥自在也罢,自己都会支持他的决定。
至于那副肉身,安三平心想,万变不离其宗,天卦说妖神归位在这一年,那不论发生什么变故,妖神一定会归位。
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剩下的,静观其变吧!
这边青衣尊者听完安三平的宏伟理想之后,梅子也不吃了,盯着他看了许久说道:
“你看,我们魔界其实跟凡间差的也不多,你其实可以在这里开一间最大的茶楼,我把青雀台交给你经营,一碗水都能卖出一晚好茶的钱来,我把最好吃的蜜饯都抢来给你,本钱都省了,一本万利,如何?”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安三平看着他,知道青衣又在云淡风清中玩弄小巧意欲借刀杀人,正是如同风起斯所说,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他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不敢太多接触鬼竹,却自始至终对他印象不差,也不知,是不是受安梵情绪的影响。
他虽身经刀剑风霜,心底毕竟仍然少年,但凡有些笑意,便是藏不住的:
“紫衣长老也是我的长辈,比武之事恐有不妥,且方才晚辈说了,其实并不沉迷此道。”
谁知青衣尊者变了脸色,哼了一声:
“不擅此道?你这身修为又会是怎么来的?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这个比武你不感兴趣,可紫衣长老有兴趣,向来不会轻易放弃。竖起耳朵听着吧,不过半天便有人要来寻你的差。”
安三平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不相信,紫衣长老在魔界也是德高望重,怎么可能行此纡尊降贵之事?
正想着时,只听阵内又一人飞身跌出来,破口大骂:
“小子竟然玩儿阴的!暮苍峰不是名门正派吗?打不过就钻空子用法术,算什么名门!”
旁边有人提醒道:“……可他们暮苍峰练的就是天演之术,各种阵法啊……”
那人犹自不信,迷离了双眼大声嚷嚷道:
“什嘛!竟有这样的门派?不靠拳头内息,处处想着投机取巧,这不是邪魔外道是什吗?”
同伴不禁被他逗乐了:
“我们魔族才是三界六世公认的邪魔外道。”
这边眼看着又有人想要进去挑战风起斯,安三平急忙站了出来制止道;
“还请各位前辈高抬贵手,魔尊是在风道长默许之下,才能一路平安回到这里;且风道长既然肯来这里,自然不像世人一般以偏概全,这次也是化解两族积怨矛盾的良机,还望前辈们理解宽容。”
有一身材魁梧的护法对此番解释嗤之以鼻,根本不理,挽着剑花踩着一阵风便要进阵去了!
安三平一见,一脉剑气送出刚才手中未吃的梅子咄咄弹了出去!
别人看来,安三平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招。
那魁梧壮汉的剑却好似被一卷狂风吹翻了去,反掣着他整个人往大阵相反方向飞了出去,跌落在地。
他目露精光,越过惊讶的人们看向安三平,那表情分明就是不愿意相信:
太强了,这少年,何许人也?
剩下的人们面面相觑,心道原来阵中赢了他们的风起斯,在外来这一群人中,不过是个喽啰?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们的神色也难看了许多。
那一边风起斯见没有人杀进来,才掸掸衣袖慢慢走出来,见安三平这里有茶,拿过来便饮了一口。
林小唐把脑袋挤过来笑道:
“六个!你居然可以连胜六个!说起来论身手,其实他们也不差什么,只是你怎么能在招之内就想出破解对方身法的办法呢?啊呀呀呀!佩服佩服!”
安三平想起那一次在小次山,风起斯也是兵不厌诈,假意中毒反制了练百堂;后来听说,他在魔界与青衣尊者几次交手都是险胜,要知道青衣尊者的实力至少在八品,而风起斯那一年落下魔界的时候,是六品。
以弱胜强,若不是武力,便只有谋略当先。
这也是安三平觉得风起斯有些像青衣尊者的地方,这二人都极擅长扮猪吃虎,无形中布好杀阵只等对方自投罗网。
但他二人几番相争,所胜还是风起斯,可见其人心中丘壑绝不一般。
安三平想起白衣尊者说,风起斯像他的一位故人,且那故人也是一百多年前失踪,这让他不得不联想,风起斯的出身,说不准,真与魔界有关。
他想着,目光便在人群中搜寻,果然看见了一双疑惑深沉的眼睛,坐在另一边人群中的白衣尊者,正在清理伤口,眼神却不住地往风起斯这边飘来。
这老头嘴里也没闲着,口中嚷嚷道:
“风起斯,今日我们这些精兵强将都是打了一仗,本来便是精疲力尽了,这才与你交手!若换在平时,只怕你也讨不了什么便宜!今日不公,不比也罢!”
安三平一听,这话倒很圆滑上道,果然耿直的白衣尊者在这位置上久了,还是懂得怎样借坡下驴,两下里不得罪的。
他这么一说,输了的人也不必觉得惭愧,同时更给了风起斯一个台阶下。
这边风起斯看着白衣尊者欠身微微一笑,那骄傲的老头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
风起斯这才与安三平商量:
“既然没什么事了,不如我们找个歇脚的地方吧!”
青衣尊者连忙想请:“本尊有个很好的去处,叫做慕幽泉,环境幽静雅致,又有温泉可解乏,不如同我一道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只听安三平慌慌张张脱口说道:
“不可!”
青衣慢慢看向他:“为何呀?你我也算是朋友了,莫非你还看不上我不成?”
安三平咽了咽口水,立刻找了个借口:
“那是七品尊者之地,怎好由我们一群外人入住……”
话音未落,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正是!”
安三平愕然转身,对上了一个戴着面具的赤衣尊者,不禁笑了。
这是他师兄的舅舅,听说相貌长得也与常月相似,但只是脾性完全不同。
此时青衣尊者咳声叹气扶着额头,故意不看赤衣尊者:
“你又来,你这个狗鼻子什么时候不要这么灵,算卦都没有你这么准,又来搅我的好事?”
赤衣尊者以牙还牙:
“你这条蛇,不该冬眠了吗?怎么,没有紫龙萏睡不安稳?”
他反复看看安三平几人:
“我有个亲戚,想见你们,不过我现在要事在身,不便相陪,你们自去石基,自然有人引你们去住处。”
亲戚?安三平心下一动,喜出望外,他的亲戚,除了付红莲一家,还能有谁?
莫非他们也来了魔界?
当下里匆匆别了青衣尊者,几人一路下到石基,路上无人阻拦,十分顺利,只是安三平几次三番捕捉到,在身后某个地方的气息。
灵斗在他耳边说道:
“是个女人。”
安三平“嗯”了一声,并不大惊小怪,他知道一定是绛雪阁的那个女子。
看起来,她对自己或者戒心很重,或者充满好奇,究竟是哪一种呢?
想到那女子在绛雪殿当差,心思必定也不简单,安三平便认为,一定是在监视自己。
他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那个粉嫩的衣裙往街边一闪不见了,一阵风过,那藏着的人发丝飘飘扬了出来,青丝柔美,百步之远一览无余。
安三平不禁摇头笑了笑:
“如此笨的丫头,怎会被聪明绝顶的绛雪公主留在身边当差?觉得有趣吗?……其实也十分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