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平坐在椅子里,对面是那个圆滚滚的球形的身影。他们坐在椅子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一大一小的两个椅子,面前放着一些可爱的白色的小糕点。
面前的球形生物很俊俏,如果他瘦一点的话。挺翘的鼻子,浓淡适中的眉毛,炯炯有神有神的双眼,可以说是完美的组合,可惜它们被一堆肥肉给毁掉了。像是公交里的罐头一样,肥肉把它们挤在了一起,帅气变成了喜感。
“在下安秋,这家赌坊的老板。”
球形生物说道,然后挥舞着肥嘟嘟的双手,为李安平讲述着他艰苦卓绝的奋斗过程。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建造这间赌坊,然后又是如何一步一步的把这家赌坊变得冷冷清清的。
“你是说我们可以一起去隔壁的两家赌坊去赌钱?”李安平问道。
“是的。本金,我出,如果赢钱了,都是你的,一分不要。”
安秋伸出手,轻轻地捏起一块小糕点,上面洒着细碎的粉白色花瓣。入口,迷人的香味在口中融化,他舔了舔嘴,看到了正直勾勾地盯着糕点的槐花,一愣,递给小侍女一块小小的糕点,然后直接拿起装着糕点的青花碟子,放在身边,离得小侍女远远的,继续安心地吃着。
“为什么?”李安平问道。
“因为他们欺人太甚。我开业的时候,他们派人来砸场子,让我的赌坊这么冷清。现在我要报复回去。”安秋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李安平迟疑着。他不想参与到这些权贵子弟的争斗中,特别地无聊幼稚。
“额外送给公子十金的报酬。”安秋看出了李安平的迟疑。
“去哪一家?”李安平干脆地说道。
没办法。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李安平还比不上鬼,至少鬼不用吃饭。而李安平不仅要花钱吃饭,还要养活一只狗和一个小侍女。
安秋走到门口,掏出一枚铜钱,一抛。落地。在地上打着转。安秋蹲下来,看着铜钱,说道,“是正面,今天去公子赌坊。”
安秋刚刚迈出一只脚,忽然停住了,转过身子,说道,“今天的糕点太甜了,告诉厨房的人不要放那么多的糖。在做一碟,“他舔掉了嘴角的糖屑,”我回来吃。”
“哟,安胖子,你怎么又来了?还嫌上次丢人丢的不够吗?”
刚进入公子赌坊时,一个瘦小的男子拦在门口,冲着安秋说道,声音很大,整个赌坊的人都能够听得清楚。
安秋涨红了脸,说道,“让你们老板出来,告诉他,我要和他赌一把大的。”
“你?”瘦小的男子看着安秋,满脸的怀疑。
“当然,不是。”安秋侧身,把李安平让了出来,“是他,要和你们老板赌。不是我。”
瘦小男人眉毛一挑,“又是一个倒霉鬼,这是第几个了。”
“跟你无关,快去找你的老板找出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瘦小男人。此时,瘦小的男人弯着腰,毕恭毕敬,像是跟在雄壮的狮子身后的豺狗一样。
“怎么?安胖子,上次还没有被教训够吗?”他说道,语气平淡。
安秋并不答话,凑到李安平的身前,“这个小白脸就是王孙,王家的少主,赌术很厉害。只要你把他赢了,我……”说道这里,他停了下来,满脸的神秘,李安平也看着他,满脸的期待,“我就请你吃饭,整个京城最好吃的厨子。”
请你吃最好吃的饭,或许这就是胖子的感谢吧。李安平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钱的。
王家吗?
李安平做到了椅子上,旁边的安丘狗腿子一样,在旁边为他扇着扇子。
王孙坐了下来,然后有十二个荷官走到了他的身边,三个为他扇着扇子,三个为他端着一杯茶,三个为他擦着汗,还有三个站在他的身旁,满脸的崇拜。
“少爷真帅。”侍女一说道。
“少爷今天真帅。”侍女二说道。
“少爷一直这么帅。”侍女三说道。
李安平看着身边扇着扇子的安秋,四处张望的哈士奇,和正在吃着糕点的槐花,又看了看对面的王孙。一言不发。
开始了。在三个侍女为王孙扇着扇子,三个侍女为王孙端着茶,三个侍女为王孙擦着汗,在三个侍女不停地称赞着王孙的时候开始了。
李安平赢了,很轻松。
那三个侍女不再为他扇着扇子了,那三个侍女不再为他擦汗了,那三个侍女不再为端着茶,那三个侍女也不再像麻雀一样称赞他了。
李安平很开心。安秋也很开心。
前者高兴是因为他有钱了,后者高兴是因为前者有钱,这意味着王孙输了。
一个仆人冲进了屋内,在王孙的耳边说了一些什么,王孙就看向了窗外,悠悠的目光透过窗户。然后,他直接站了起来,“噔噔噔”,急忙地跑到了楼下,只剩下那十二个侍女和一个瘦小的男子。
李安平跑到窗边,挺着身子,向窗外望着,安丘也一样。然后是槐花,哈士奇,瘦小男子和十二个侍女。小小的窗户上挤满了脑袋,像下雨后的烂木头一样长满了蘑菇。
下雪了。
飘飘洒洒的白。
然后。
李安平看到了。他看到了。他们看到了。
那个漂亮的白色的女人。
她有着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甚至是白色的血,白色的心。
在雪中,这个世界变得纯粹了。
只有纯粹的白。
那个白色的女人,那些白色的人群。
和纯粹的红。
那个白色的女人的弯刀,那些白色的人群的伤口。
弯刀,被握在白色的手中,被血染红了。伤口,在泛红,在淌着殷殷的血。
这个白色的世界被红弄脏了。弯刀,被握在白色的手中,被血染红了。伤口,在泛红,在淌着殷殷的血。这个白色的世界被这红色弄脏了。
人群冲了起来,向那个白色的女人涌了过去,挥舞着手的刀,面目狰狞。而那个白色的女人在舞蹈,像雪中的雪花一样在舞蹈,在刀剑的丛林中舞蹈。
舞呀。舞呀。
这是绝美的生命之舞。在这绝美的舞蹈中,她挥刀,弯刀划过脖颈。鲜血,迸射,喷涌。生命消散了。
雪在下。
那个白色的女人依旧在雪中,在风中舞蹈。只是动作晦涩了,气息杂乱了。她原本的白色的洁净的衣服也染上血迹。她受伤了,她快要死了。但她依旧在舞蹈。
雪稍歇。
这个世界全是白白的,干净的。那个白色的女人一样,那些横躺在白色里的人群也一样,都是白白的,干净的。
那个白色的女人站在那里,手中握着弯刀。血,滑过弯刀,吧嗒,落在了雪上,在白色里涂成了一个迷人的梅花。而那些白色人群,则是永远地躺在了那里,蒙着一层雪白。
这个世界很脏。哪怕是最最洁白的雪,也没有办法掩盖。
就像那些浅浅的白色里的尸体一样。
雪花被踩碎了,被一双穿着银色重甲的脚。因此雪花破碎的声音很难听,像是最绝望的囚徒的最悲痛的呻吟一样。
“白莲教已经没落到这种程度了吗?”
“只让一个先天的小姑娘来京城。”
那个女人没有说话。
“你现在要死了。”他说道。着银色的重甲,着白色的披风,手中提着一杆长枪的他说道。
“金吾卫的北安将军只会让手下的人送死吗?”她说了,声音清,像雪花一样在风中飘着。。
然后,她动了,像一朵雪花一样轻盈,朝着京城的北门。他也动了。白色的披风鼓荡,像是白色的燃着的白色火焰,在风中狂狂地燃着。
雪大了。
他单手用力,手中的长枪如流星一样飞射了出去,枪尖很锋利,可以割碎轻盈的雪花,同样可以割碎像雪花一样轻盈的女人的雪白的脖颈。
枪尖割碎了一百七十二朵雪花,但是没有割碎女人的脖颈。枪尖被挡住了。
“铛。”
枪尖在割碎脖颈的一刹那,被那把弯刀挡住了。她如飞燕一样地高高跃起,然后又被这柄长枪,狠狠地砸落在地。只是在一瞬间。
雪,被溅了起来,白色的雪碰到了白色的皮肤,发出来悦耳的声音。
她被埋在了雪里面。
他慢慢地走进。
“吱呀吱呀。”
雪发出了呻吟的声音。
她从雪堆中一跃而起,手中的弯刀直直地滑向他的喉咙,一条完美的直线。但是紧接着这条直线被硬生生地折断了。他,皇城卫的北安将军,化神境的高手,一脚直接踢向她的小腹,她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她的嘴角溢出血。
“先天巅峰?很好的天赋。很可惜。”
“宗师之下,蝼蚁而已。”
一道光划向北安将军,他微微偏头,躲过了,那道光打在重重铠甲之上,溅出火花,发出一声哀号,落在了地上。她把手中的弯刀扔了出去,可惜没有任何的用。
“强壮了一点。”
他挥手,斜插在地上的长枪飞回他的手中,然后用力地一掷,枪尖插向她的腹部,透过她,钉在了地上。枪尖完全地没入地面。
她要死了,这个漂亮的白色的女人。
他把手握在枪身上,五指用力,只要稍稍地一拔,她就会成为他的又一个功勋。他低着头,俯视着她。白色的脸颊并不精致,有一道丑陋的伤疤从眼角一直蠕动到嘴边,破坏了一切的美。但她的眼很漂亮,像是林间的小鹿一样。
她的眼神越过眼前的北安将军,越过了眼前白色的房屋,越过了整个披着纯洁的伪装的京城,她看着的是这个天空,依旧在散着白色的天空。她笑了。因为她发现雪花很漂亮。
她张嘴,血从她的口中溢了出来,脸上闪着红晕。
“白莲降世,众生解脱。”
她喊,声音洪亮,整个京城都听到了。
北安将军的瞳孔紧缩,手握的更紧了。
他要把手中的长枪拔出来。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