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千低着头,一边快步走,一边摘去耳环、镯子、玉簪。然后转交给身后的祈翎:“还给你,这些东西我不能要。”
祈翎眯着眼睛说:“不如你把衣服也脱了,一并还给我。”
“衣服回去之后再脱下来还你,现在这些首饰你拿去褪了。”张千千要硬塞给祈翎。
祈翎后退两步拒绝道:“送出去的东西岂能收回?我不要。”
张千千瞪着眼睛说:“那我可扔了!”
“扔了多可惜,”祈翎摇了摇头,指着一旁讨口的乞丐道:“不妨施舍给他们。”
“你真当我不敢扔?”张千千做出一个扔东西的姿势。
祈翎揉了揉鼻子,笑道:“你真当我会阻止你?”
“这里可是几千两!”
“所以扔了还不如捐给乞丐不过乞丐若是一夜暴富,很可能会被撑死,或是第二天死在妓院里。”
瞧着祈翎满不在乎的模样,张千千急得咬牙切齿,她真舍得扔?她绝不舍得扔!
“笨蛋!”张千千恨了一声,攥紧金银首饰,低着头继续走路。
祈翎走到张千千身旁,平白无故来了一句:“我觉得,王泗并不像你的丈夫。”
张千千双目一怔,放慢了脚步,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你们的夫妻生活并不和谐,”祈翎又说:“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张千千紧着容颜:“什么秘密?”
祈翎抽了抽鼻子:“他身上有香水味儿。”
“呃”张千千不由一愣,“香水味儿,那又如何?”
祈翎说道:“只有风尘女子才会涂抹这类刺鼻的香水,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不下三种这样的香水味儿。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去过烟花之地。”
张千千的以为并不是祈翎所以为的以为,她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口气,承认道:“没错,别看王泗长得老实憨厚,背地里是个花花肠子。我早就发现了他的丑事,只是一直隐忍着没说”
她又看向祈翎:“真看不出来,李大人的鼻子还挺灵巧的。”
祈翎俯身凑近女师爷的脖颈,上嗅下闻了一番,缓声道:“张师爷,我在你身上也嗅出了两种气味。”
张千千往后挪了一步,又紧张起来:“什么气味?”
祈翎笑道:“一股腥骚。”
张千千双腿不由一紧,脸色微微一红,咬唇道:“恶心”
“还有一股处子气息。”
话出不久,祈翎又笑着自我否定,“但我肯定是闻错了,张师爷已嫁为人妻,怎可能还是完璧之身?”
“无聊至极!”
张千千暗咬柔唇,正要转身跑开,这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娃儿突然出现拦在她跟前。
男娃儿的白白嫩嫩,可爱极了。他捧着一盆花篮,递向祈翎和张千千,说道: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做夫君的该让着夫人,做夫人的也要理解夫君,不如二位各买一束花,赠送彼此,解开矛盾。如何呀?”
“哦?现在的小娃儿,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这般会讲话好好好,你这一篮子花,我都要了。”
祈翎取出一枚碎银丢给小男孩。小男孩儿深深地冲二人鞠了一躬:“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说完,也不给张千千解释,扭头便屁颠儿屁颠儿跑走了。
“听见了没?事实证明,你我很般配啊。夫人。”祈翎笑着,将花篮递给女师爷。
“也许我应该与你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再遭人误会。”
张千千轻哼着,捧过花篮什锦,又举于鼻尖轻嗅。那清新的花香,总算稀释了她脸上的愁容。
祈翎也笑了,不管女师爷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但至少她微笑时很美。
“大人,夫人,也买我一束花吧?”
“马上中元节了,买张面具吧,大人”
“道宗知名炼丹师的独家十全大补丸,一粒天黑到天亮,男人壮阳补肾,女人滋阴养颜”
突然冒出一群小孩儿,年幼的四五岁,年长的十三四岁,拦下祈翎与张千千,争先恐后售卖自己那点儿小物件。
“这”张千千自觉地躲在了祈翎身后。
祈翎倒是很享受这种众心捧月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对孩子们喊话:“今儿个你们遇见了我,一定是会有糖吃的,不过前提是你们得安静。懂否?”
孩子们很快便止住了声,一双双天真的大眼睛瞪着祈翎。
“你们先随我来。”
祈翎招呼孩子们,移步至一条无人巷子口,将钱袋子攥在手里,对孩子们说:
“看你们牙尖嘴利的,这样吧,我教你们一首歌谣,你们逢人便念,若是念得好,念得响亮,每人都赏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往往要卖一百盆花儿,五十张面具才赚得回来,还有谁不愿意?
祈翎叫孩子们热情高涨,也不再卖关子,开口道:
“歌谣是这样的
安昌县,李大人,为民请命好县令。
穿布衣,吃素面,勤劳节俭又朴素。
县衙门,张师爷,貌美如花好姿色。
天苍苍,地茫茫,可惜却是嫁错郎。”
“不许这样唱,不许!”
张千千红着脸呵断孩子们的大合唱,提着嗓子道:“最后一句,改一下!改成改成天苍苍,地茫茫,可惜不是男儿郎!”
祈翎挤着眉毛:“本是女娇娥,要什么男儿郎?”
张千千挺起胸脯:“我我我我乐意,你管不着!”
“行行行,依依依你!”
“来,孩子们,听我指挥,预备唱!”
祈翎还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记得上官采薇女扮男装时用的便是这款,七月半是一年一度的中元节,大燕国子民将这类传统节日看得很重,杀鸡宰猪,祭祀苍天。
“百家同盟”大会即将到来,安昌县里的江湖人士也徒然争多,道士,尼姑,和尚,白衣,青衣,红衣
似乎什么事都赶在了秋天发生。
祈翎与张千千并不是情侣,但走在街上没人会说他们不般配,凡是认出祈翎是县老爷的人,打招呼时都会对连着对张千千喊一声:“夫人。”
张千千很想解释这一切,但被喊的次数多了,渐渐地也默认了。
不可否认,祈翎这样的男人是很讨姑娘喜欢的,他的玩笑总能开到点子上,钱也能用在对的地方,看似像个笨蛋,其实大智若愚。何况他长得也不是很丑,本事也实在不小。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觉得你应该大方地告诉我,我真的可以帮你。”
祈翎很认真很认真地对张千千说。
“哎哟我肚子好疼,定是那串糖葫芦不干净,我先回去上个厕所。”
女师爷捂着肚子跑开了。
逃避哪儿会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唉”
祈翎摇头叹气,今年的秋天,怎连自己都变得多愁善感了?
“李大人。”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
祈翎回过头,发现身后跟来了两个人,一个面容怡和,万事皆带三分笑意的青衫儒士,一个表情严肃,仿佛永远都不会眨眼睛的白衣和尚。这二人身高相差无几,年龄也相差无几,二十五六岁,简直是绝配。
不难看出,他们也是来参会的。
祈翎眯着眼睛,点点头,却问:“二位是?”
青衫儒士笑着自我介绍:“在下九清贤庄的叶乾。”
白衣和尚单手立掌,微微点头:“贫僧暂居空海寺,法号无年。”
祈翎恍然一惊,九清贤庄与空海寺,岂不是儒宗与禅宗的最高代表。这俩家伙找我干啥?
叶乾笑着冲祈翎行了个君子之礼,说:“方才走在大街上,听垂髫小儿的歌谣,皆是对李大人的赞美,便寻思过来拜访一二。”
“哦?儒宗圣贤与禅宗高僧一起来拜访我,甚好甚好!”
祈翎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此处闹市,非谈话之地,二位请移步县衙。”
“还是李大人先请。”
“儒宗不是有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二位具是远游来的客人,应当先请。”
“哈哈哈还是大家都别讲理,咱们一起走。”
三人结伴,走往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