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员押着红衣男离开后，伍寻雁叫来另一队警员，带着金属探测器来游乐场中寻找。

    随后，路晨他们三人走进附近的饭馆吃午饭。

    伍寻雁拿出手机，对路晨说：“留个联系方式，方便交换信息。”

    路晨打开二维码给她扫。

    “顺便加一下我吧。”罗拾将二维码递到伍寻雁面前。

    “等你成为某个案件的嫌疑人了，再加不迟。”伍寻雁说着收回手机。

    “还是算了吧。”罗拾讪讪说道，然后努力寻找下一个话题：“你一定见过很多超凡事件吧？网上曾经出现过的那些，是不是都是你们平息下去的？”

    “你的问题太多了。”

    伍寻雁说话直来直去，不带太多感情，正因为如此，让人很难去厌恶她。敬而远之，是大多数人对她的态度，远不是疏远，而是无法靠近。

    “你似乎从来不问问题。”路晨笑着问道。

    “我不问问题。”

    “可很多时候确实需要提问，才更容易知道答案啊。比如你面对嫌疑人，你不需要审问吗？”

    “我生活中遇到最多的两类人，分别是罪犯和同事。面对罪犯，我有无数种方式，从他们那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面对同事，我主要是倾听和吩咐。如果他们不明白我说的，给不了我想听的，他们就不应该在我的部门待着。”

    “你说的是下属吧，面对上司呢？”

    “上司发出命令，我就执行，不需要问任何问题。”

    伍寻雁的回答让路晨敬佩，这个女人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肯定有过人的执行力。

    饭后，三人回到游乐园。

    警员们已经找遍整个园子，找出的东西堆成了一座小山，钉子、钥匙、餐叉、硬币、戒指……就是没有看起来像胸针的东西。

    路晨向警官们致谢：“辛苦了。”

    伍寻雁注意到路晨并无失望之色，猜想他应该还有别的线索。

    她对手下说：“把这些都带回去，仔细查查有没有特殊物品。”

    “别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我只是梦里梦到的，算不得什么线索。”路晨真诚建议道。

    路晨的话，让伍寻雁更加确定对他的猜测。梦是意识的投射，是精神的混合体，他这么说，无非表示他动用了精神力量追查此事。虽然暂时看来线索断了，但他只用了一天就达到九司一周的成果，不能不让她心生忌惮。

    路晨坦率的姿态，表明他并不担心秘密被她知晓。这么重要的底牌，他就这么轻松地亮出来，说明他还有更多的底牌。这是伍寻雁能想到的合理解释。

    “你今晚可以回去。傍晚的新闻，会再次强调案件的性质，并让人们将注意力从书店移开。我这就回去安排。”伍寻雁说完，带着下属离开了。

    罗拾看着她的背影，悻悻地说：“这女人有点厉害。”

    “是你喜欢的类型？”路晨打趣道。

    罗拾连连摇头：“她太硬核了，我喜欢软妹子。”

    见路晨一脸坏笑，他赶紧补充道：“职业习惯。像她这种脸部线条比较硬的，需要特定的灯光和角度才能拍得好看，比较考验摄影师的技术。软妹子随便拍拍就好看。”

    “说到底，你就是摄影圈里的混子呗。”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根本就没进这个圈。我在圈外混。”罗拾大言不惭地说。

    “现在没事，只能等了，等到天黑就可以回家。”

    下午，两人在游乐场里打发时间，将近傍晚才离开。

    回程的地铁上，路晨从手机上看新闻直播，跟伍寻雁说的差不多。案件为连环凶案，书店老板没有嫌疑，是凶手转移视线的栽赃举措。主持人呼吁大家要冷静，不要让凶手的目的得逞。

    连环案的作案者，会非常严格地挑选受害者。路晨打算回去后仔细查查受害者的信息，试试有没有新的线索，可以跟胸针联系起来。

    没人跟踪，他们自然在朗月广场前一站下车，沿路走回去。回到广场的第一件是，便是到常去的衣家饭馆吃晚饭。

    衣家饭馆，不用解释也知道是一位姓衣的老板开的。这个店名，放在朗月广场这里，算是非常正常了，然而店主夫妇的故事，可能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坎坷。

    路晨曾经听书店老板说过，衣氏夫妇曾经生育过七个孩子，都不幸夭折了，到第八胎时生了一对双胞胎。夫妻俩认为他们的人生被诅咒了，不敢再养育，将孩子送去了福利院，这些年一直不去关注孩子的消息。他们觉得自己离孩子越远，孩子越能健康成长。

    有故事的人，通常不会随意询问他人的经历，并且对畸零漂泊的人会格外宽容。因此，路晨来到这里的时候，书店原来的老板才会那么容易地接纳他。

    衣氏夫妇对路晨也特别好，或许是把他当作他们无法抚养的孩子。路晨来这里吃饭，他们有空的时候，便坐在旁边，跟他话话家常。路晨也很有耐心地听他们的碎碎念，对于从小孤苦无依的他，这是难得的亲情时刻。

    两人在饭馆里坐下，路晨朝老板喊道：“老三样。”

    路晨口中的老三样，是他常吃的鸡汁杂酱面，罗拾常吃的葱油拌面，以及老板娘独家秘制的泡菜。

    说是老三样，其实每次都有所不同。鸡汁面经常变成鸡块面、酱鸭面、牛肉面，葱油面里也经常翻出肉。

    罗拾算是跟着路晨沾光了。

    衣氏夫妇很快端来他们的晚饭。看着面条里多出来的肉块，路晨一时竟有点难以下咽。

    夫妇俩脸上都带着沧桑，花白的头发，黝黑的皮肤，密布的皱纹，即便笑的时候，也一直带着令人叹惋的伤感。路晨很难想象，在将最后一对孩子送出去后的几千个日日夜夜，他们是怎样度过的。

    老板一瘸一拐地走回后厨，给两人端来冒着热气的鸡汤。他微瘸的右腿，也许正是他坎坷人生的残酷写照。

    “小晨，你这几天没事吧？”夫妇俩关心地问道。

    “没事，我很好。”路晨几乎是噙着眼泪在回答。

    “新闻里都说了，他是好人。”罗拾也帮着说道。

    “我们看了。”

    “不管新闻咋说，我们都相信你。”

    “你们赶快吃。”

    夫妇俩用他们朴素的话语表达着感情。

    路晨和罗拾交流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他们如鲠在喉，却心照不宣地大口吃起来。将所有食物吃得精光，才是对夫妇俩善意的微弱报答。

    结账的时候，两人都乐意多付钱，老板却执意不收，用他沙哑的嗓音说道：“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赚钱。在这里讨生活，都不容易，互相帮衬嘛。”

    路晨不知道，老板说的“这里”，是指朗月广场，还是繁城，或者是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