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降生以来，达尔第一次飞出黑石塔。

    龙人卫士们站在延伸出山崖的石台上，看着这条多彩幼龙向着东南方飞去渐渐变小随后淹没在焰尘当中，生怕他一去不返。

    地精技师们也透过矮人凿出来的菱形铁窗往外面看着，这是他们的成果，一只健康的，可以飞起来的多彩幼龙，这意味着这群技师比他们的前辈，受雇于死亡之翼的那些技师们更有本事……

    天台之上，奈法里奥斯坐在崖边看着那个已经消失的翼影，脸上没多少欣喜。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耗费了那么多精神，精力，最终出来的成品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

    健康？看起来不错。

    拥有五色龙的力量？除了红龙和青铜龙的能力，达尔-克洛玛勒斯已经展示了不少力量，奈法里奥斯内心也清楚迟早有一天达尔能领悟其他。

    但达尔还需要证明自己有更多的本事，否则就是另一条普通的幼龙。

    他的战斗力与在黑石塔中盘旋的黑色幼龙究竟孰强孰弱，黑石之王也不想去比较。

    从他的父亲开始，对多彩龙的期待就是灭世武器的水准，其他守护巨龙的克星，只是制造另一条寻常的龙的话……用不着这么麻烦。

    黑石山在眼里已经变成一坨黑色土丘，达尔从来没有飞的这么高过。

    起初的迫不及待化为对高度的些许惊恐，但这惊恐随后成了一种瘾，越高就越刺激，越爽快。

    他奋力扇动双翼向上，旋转着，盘旋着拨开卷着灰尘的烟云，但越向上云层却越厚重，始终未能冲开云雾见到晴空。

    渐渐地他累了，幼龙感觉到了这里的黑色天空并非完全是自然现象所致，魔法，元素的力量也混杂其中。

    头顶上雷电闪动，在云间翻滚好像黑海中的巨鲸，那便是由异界元素之力催动的能量集中释放的表现。那股震撼让达尔不敢再继续向上，只得保持现有的高度。

    赤脊山位于黑石塔之南，要躲开人类的哨塔达尔需要尽量先往东去。东边的大部分地区处在黑石兽人的控制下，要么就是一片火海，不适宜任何活物生存，所以往那边行进是最保险的。

    然而扑进黑云里，幼龙才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在这里面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方向感，飞着飞着连自己到底是头朝天空还是地面都有些混淆，时不时从云雾中冒出来的尖峰还会吓他一跳，他本来以为黑石山是最高峰了，这话虽然不假，但其他的山峰其实也没有矮出多少。

    不过好在顺着山体往南飞也算是有了一个方向的指引，数百年前黑石山曾经也是赤脊山的一部分，自黑石山底迸发的大爆炸毁灭了这一切，最终将整个赤脊山区划为两片截然不同的区域。

    但这也意味着只要顺着这片山脉向南前进，迟早都会进入那片还未遭到火焰吞噬的地方。

    在连续冲过了几道狂风沙尘之后，天终究慢慢亮了起来。

    厚厚的黑云逐渐消散，空气清新起来，气温一点点降低，达尔开始能看清很远处的山石和树木——是的，这里已经有植物能生长起来了，黑石山以及周围那一大片黑色平原和峡谷之中几乎没有任何活着的植物，就算有，也是数百年前所残留下来的，如今已经变成黑炭的古树之骸。

    树木虽然大部分都有些枯黄，但至少是活着的，达尔有些不由自主地朝着树林飞去，但很快他又惦念起维姆萨拉克所交代给自己的，尽量避开低处往高空飞行，不要让在这些地方来往的人类或者矮人发现行迹。

    于是他抬升起来，越过一道高峰，远处一大片原始森林之外，一座高崖已经若隐若现，其上围绕着一座被灰蒙蒙的雾气围绕的城堡和一座高塔。

    不知不觉，达尔已经飞进了这片被土黄色高山所环绕的青色林海，他用力呼吸了一口风吹过来的榆木和松木所散发过来的味道，久违的自然气息没有让他觉得心情大好，反而因为这里是人类适宜生存的地方而提起了更强的警戒心。

    在略微地擦过一片树尖后他扇动双翼再次抬升，冲上天去，朝着那群飞雁的方向而去。只要够高，就没有人会把天上偶尔掠过的黑点当成一回事。

    随着成片成片被砍到的林地渐渐消失在尾后，一座伐木场出现在视野里，坐落在几片光秃秃的林地之间。

    其房顶和绑起来的圆木堆上都插着兽皮旗帜，旗上用发黑的血画着太阳与山峰的图腾。那是黑石氏族的旗子，黑石塔里四处可见。

    一群褐色皮肤的兽人苦工正几个人一组扛着巨大的圆木往圆木堆里走去，达尔俯冲而下直接降落在伐木场顶上，木制建筑发出吱吱呀呀的动静。

    苦工们被这一吓不慎将圆木脱手全都摔倒在地，圆木滚出去砸倒了一片片的工具和设备，远处的士兵们都引起了注意。

    “怎么有一条红龙？！”一个兽人惊讶地问：“居然出现在赤脊山！”

    “我奉维姆萨拉克统帅的命令来到这里，兽人，我要见你们的长官加塞尔佐格。”

    “从黑石塔来的增援？”伐木场的守卫将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把半手剑插回到腰间的剑鞘里，抬着头裂开嘴笑着说：“我以为大酋长不会再增援我们了，我们正准备在这跟那些人类拼个你死我活来着。”

    “为什么？”

    “从北面离开赤脊山，一直到黑石塔的那条路已经被黑铁矮人夺回去啦。”兽人解释道：“我还跟巴卢克那个家伙打赌，说奈法里奥斯勋爵肯定有办法。这不是，来了一条红龙！”

    “我不是红龙。”达尔看着远处山崖上露出一个冒尖的塔顶问：“那里是石堡吗？”

    “不是红龙……那是……”

    兽人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回答道：“是，那就是石堡，本来是人类的堡垒，现在归我们了。”

    一阵阵和煦的暖风自西边吹过来，龙族敏锐的感官让达尔好像感觉到了一些嘈杂的谈话声，还有隐隐约约的法力激荡。这是人类社会的气息，就在西边不远处。

    “湖畔镇在西边吗？”他问道。

    “是。”兽人回应：“萨瑞尔祖恩中尉正带着一批精英在那里守卫着另一座伐木场。”

    达尔晃动了一下整个身子，将从北方燃烧平原所带来的焰尘和火山灰尽力甩下去，接着叹了口气问：“你知不知道格瑞姆巴托发生的事？”

    “格瑞姆巴托？”

    达尔低吼着说：“格瑞姆巴托已经被红龙攻陷了，如果以后碰到所有不是黑色的龙，一律抓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股脑把这里所有的信息都交待出去！蠢货！”

    “那……那你呢？”兽人迟疑地问。

    幼龙跳下屋顶一掌将士兵打翻在地，兽人嗷地一声嚷起来，好像是哪里的骨头被压断了似的。

    “很好的问题，但短时间内你碰不到我这样的龙了。”

    兽人紧抓着把自己压在地面土坑里的龙爪，勉励撑着眼睛看到那个箍在龙爪上的黑色印章。他一边嘴里吐出砂石，一边哼哼：“我清楚了！饶了我吧！”

    达尔看着这个笨到令人吃惊的卫士，不得不开始怀疑奥妮克希亚在暴风城里究竟还能隐藏自己的身份多久。如果有人类俘虏了一批从黑石塔里待过，对黑龙情况十分清楚的兽人，严加审问就有暴露的风险。

    怪不得奈法利安在担心人类的北进，或许暴风王国的贵族们已经察觉到跟兽人合作的龙族不止有红龙了。

    幸好目前没多少人类学得会兽人语，也根本没有兽人愿意去学人类诸王国之间的通用语，所以情况看上去还能维持下去。

    “清楚了就快去通知你们的督军，我很快就会自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