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彧私下里很少见到晏安这样开心的样子。说是开心也不全面,因为比起单纯的开心来说,她此刻脸上洋溢得应该是被定义为“甜蜜”的笑容。
祝彧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看着晏安的表情是个什么模样。他总觉得晏安笑起来是非常有感染力的,但此刻看着她自顾自地傻笑,他心里倒是有些别样的情绪。
总还是希望她好的,他在这样跟自己说。
“你今天不用直播吗?”
经晏安这么已提醒,祝彧一巴掌就拍到了脑门上。他突然响起刚才接晁朕电话的时候没有关闭麦克风,之后这些接踵发生的事……
他急忙跑到电脑前,果不其然,弹幕全都被问号充斥。他完全不知道刚才的事情有多少被收音,这些直播间里的人又听到多少。
他打开系统聊天框,就见层层叠叠的问候。
“谁给你打电话?”“有事吗?”“怎么突然不见了”“人呢?”“我是不是听见了女孩子的声音?”“是不是有女的来找你?”
“说话!”
祝彧头疼地把这些聊天框一个个关闭,一抬头,就见晏安跟个地缚灵一样杵在自己身后,正躬腰去看弹幕,祝彧鼻间瞬间被她甜橙洗发水的味道充斥,侧眼,还能看到晏安莹白温润的侧脸和耳朵上的绒毛。
祝彧突然怔愣,晏安了然于心地在嘴边比了声“嘘”,指了指屏幕上还在沸腾的弹幕。
见祝彧还愣愣地看着她,晏安瞬间觉得好笑。在她看来,祝彧一天的状态只分为两种,睡不醒的混沌糊涂样和少年锐气逼人的冰山模样,像现在这种愣头愣脑的样子倒是从来没见过。
她起身,用口型问他:“还不跟弹幕解释?”
祝彧仓惶地别过了脸,对着麦克疯张了张口。“抱歉,刚才……刚才有点……有点事。”
不仅是直播间的观众,连晏安都在纳闷。“你结巴什么?”
“抱歉,现在直播继续。”
晏安从屋外搬了张椅子进来,坐在他身后看他打游戏。祝彧今天状态可能不好,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她就见他阵亡好多次,连直播间一向对他宽容耐性颇多的观众也直言他今天菜得出奇。
天知道祝彧在这二十分钟时间里完全没有半点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屏幕上。晏安来过不少次,也看过他打游戏,甚至去现场看过比赛,可祝彧没有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一种,怎么说?
晏安坐在他身后看他打游戏的感觉。
这个念头骤起的一瞬间祝彧就觉得不对劲了,十分地不对劲。
一局游戏结束,祝彧还是散漫地看着前方,他突然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他要怎么办呢?
弹幕和聊天框在这会儿的所有言语质问他都不想理会了。他匆匆道了声今日直播结束,就关了电脑。
“你怎么了?”晏安问他。
要是之前,这句“关你什么事”一定会脱口而出,然而现在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我去洗手间……洗……洗把脸。”
晏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仓皇而逃。
仓皇而逃?晏安难以想象自己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祝彧的状态。难道是因为刚才被她撞见他一连死好多次的尴尬,这会儿小孩儿面上抹不开了?
晏安敲了敲浴室的门,说:“打游戏跟考试一样嘛,总有发挥不好的时候,你好好调整心态,我走了。”
祝彧把整张脸沉在面盆中,隔着冰冰凉的水,他隐约听到了晏安说得话,也隐约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什么?她说得什么?
她懂什么?
她什么都不懂。
晏安一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就看到了晁朕的车子,不仅如此,还看到晁同学就规矩地坐在车子前盖上。
不是给祝彧打电话的时候才说出门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晏安走过去,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说:“你给我道歉。”
“我道歉,对不起。”
意外地爽快倒真是出乎了晏安的意料。她抬头,问:“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晁朕伸手把她脑袋上的帽檐扒下,给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说:“怕你生气。”
“你还怕我生气呢,你平时可没少气我。”
“怕你真生气。”
“我真生气还能怎么样呢?我又不可能打你一顿。”
晁朕突然伸手来抱她,说:“怕你不要我。”
晏安堂皇又呆愣地被他搂到怀里,听他贴着自己的耳畔在说:“以后真生气了就发脾气,我听着,别再自己跑走了。”
晏安委委屈屈地呢喃,说:“我能跑哪去呢?”
“你可以一个人生活,甚至活得很好,但我不行。”
“你没试怎么知道不行?”
晁朕把她又箍得紧了一些,好半晌,晏安才听一声混合着叹气的低语轻轻响在耳边。
“我试过的,我知道我不行。”
祝彧在黑暗的楼梯间看着晁朕的车子离开,不知从哪刮来一股冷气,激得他鼻子眼睛微酸,理所当然地打了个喷嚏。
期末考结束没几天,附中就通知开家长会宣读成绩。
老郑头晕目眩地来到学校,脑子里还在想着昨晚发生的意外情况。
昨晚,在为家长会做最后的总结报告时,她接到电话,一个自称晏安家长的男人提出来家里拜访她。
晏安的养父母老郑都有印象,但自从俞珂俞岩转学,她就再也没在附中见过他们。
打完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敲门,打开门的一瞬间,老郑就觉得自己今天忘了吃降压药。
站在门口的人她很熟悉,之前在教职工大会和年度总结大会上远远见过,可从来没说过话。
“打扰了,郑老师。”
老郑突然反应过来,迅速侧了身,说:“家里有点乱,还希望晁先生不要介意。”
老郑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翻看试卷的男人,小心谨慎地开口,“成绩一直都在稳步提升,每一次都有进步。晏安从入学以来一直都是一个刻苦踏实的孩子,各科老师对她的印象都好。”
晁岑点点头,说:“好像比我想象中地还要刻苦一些。”
老郑与有荣焉地笑了笑,说:“能考到这个成绩,不刻苦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