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久等咯。”秦晴洞府之内,秦风、百里朽、卫法围坐于酒案周围,“上等的女儿红!我亲自酿制的哟。”
卫法定定地看着秦风手中的三坛酒,眼角忍不住攀上几缕犹疑——坛身上的泥土和秦风手指上黏着的泥土并无二致,看起来像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坛口的泥封还未掀开,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甜,这么说里面装的也确实是酒没错。
可即便如此,卫法的心中还是有好多的问题想要问出来!
“为什么吃酒的地点要选在秦晴的洞府啊?为什么秦晴的洞府看起来就和一处露天的花园没两样啊?为什么你会知道这里藏着女儿红的啊?为什么是女儿红啊?”
卫法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可他就是不问!因为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就是如果真的在这里问出口,他便会莫名其妙地输给秦风,而且会输得一败涂地,以致于气恼地想动手打人。虽然他谁也打不过就是了。
相比于卫法的纠结,百里朽就要显得自然许多,除了对这么小一坛酒颇有微词,认为完全不够喝之外,其他的倒是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喝酒只是调剂的手段,最终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哎呀,卫法还真是见外哩。你看人家百里朽,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儿,你也莫要这般拘束紧张,一切随意就好。”秦风一脸和煦地替卫法化解尴尬,仿佛他当真就是此处洞府的主人一样。
“你这么憋是会憋出内伤的我同你讲。嘛,反正不关我事。”
酒案不远处,小白正津津有味地啃食着洞府内的花花草草。
这些植物虽然都是凡品,可却是被照料地极其妥当,再加上此处的灵气流通设置尤为巧妙,一年四季的花草皆是被安排在最适宜生长的位置!毫不夸张地说,这已经不是兴趣使然就能办到的事了,除开悉心照料的成分,个人的天赋也会占有很大的比重。
当开则开,当败则败。明明是不同季节的花草树木,眼下却能同处一室一览无余,真难想象,这会是那个成天只知道寻事生非、娇蛮暴力的秦晴的杰作。
“这马儿,还挺上道的。”秦风有意无意地忘了小白一眼,发现其大多数情况下只是在啃食花园的杂草,就算是一些花草树木,最多也就是吃一点枯黄的边边角角。
这种行为对于草木来说,不仅可以起到类似于“裁剪”的作用,让有限的营养供给到最需要的地方,不致于被枯萎的花瓣树叶吸收,还能增强草木的生命力和抵抗力。不得不说,小白真是一头不可思议的马驹,这些知识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
卫法的观察力没有秦风来的仔细,可他胸腔内快要满溢而出的冲动却是随着秦风的话语略微平静下来。
“保持这个态势。很好,卫法,你做得到的!相信自己!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趁此良机,卫法不断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看起来是打定主意不会给秦风主导酒局的机会。
“好冷清哦。我说你们两个,吃个酒就不能热热闹闹的么?连圆白菜都比你俩吃的欢!”
秦风撅起嘴,一手撑住下巴,另一只手敲打着酒案,似乎是对二人的表现心怀不满。小白骤然听闻这话,马身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踢踏踢踏”地远离酒案,根本不管卫法的死活。
“你不是说随意就好么?”百里朽斜睥秦风,把玩着手中的酒坛,暂时还没有开封饮之的打算。
“一码归一码,百里朽,干得漂亮!”卫法心中忍不住叫好。
“你们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这里可是秦晴的洞府哦!说是女子的香闺亦不为过。”秦风挑动眉毛,循循善诱。
“你当哥哥的,这么形容自家亲妹的住处真的没问题么?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倒着实有几处在意的地方。”
百里朽难得的与秦风互动起来,这和谐的一幕直让卫法提心吊胆,心中不停呐喊嘶吼:“闭嘴啊你个死蠢!”
“为何非得在这儿来吃酒?”“因为这儿有酒。”
“女儿红?”“女儿红。”
“你埋的?”“我埋的。”
百里朽和秦风一问一答,进度快的出乎意料,这感觉就和高手之间联袂应战差不了多少。突如其来的,卫法很羡慕这种感觉。
“总有一天,我也可以站在你的身边,和你配合的天衣无缝吧。”卫法直接过滤掉二人的对话,目不转睛地看着秦风,“到那时候,我必不可能拖你后腿。你可要等我啊。”
交谈之间,三人掀开了泥封,一杯一杯酌饮着——毕竟每一坛的容量就这么多,况且这酒,也不适合龙吸虎咽。
“有一句说一句,我这制酒的功夫真是好的没话说!要不是踏入了修行一途,说不定我秦风现在早就是卫虞远近闻名的酿酒师嘞!”三杯下肚,秦风的眼睛已经有点发直,并且开始自吹自擂起来,瞧这架势,好像他真的如此考虑过似的。
“别理他,他喝醉了。”卫法与百里朽罕见地达成了共识。
“谁喝醉了?我没醉!”秦风将酒杯重重地掷在酒案上,杯盏中的酒液随之晃荡出几滴,竟是赏心悦目的琥珀色,“这酒闻之馥郁芳香、久远浓烈,尝之醇厚甘鲜、柔绵爽口。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上好的佳品!尔等莫非吃不出来?嗯——?”
眼看秦风有快要发酒疯的趋势,卫法赶紧将其劝下,生怕他一个暴走,将这美美的一处洞府花园给拆了。
“秦风,你这酒吃起来确实不错。”百里朽摇晃着酒杯,摆出一副品酒的姿态,然后在秦风的沾沾自喜中话锋一转,“可是,却是缺少了最重要的酒料,令其味道大打折扣!”
“啊——?不可能!怎么可能会缺少酒料?”秦风大惊失色,根本不相信自己在酿酒这档子事上出什么差错。
“秦风你喝醉啦!搁这儿发什么疯呢?”卫法立马动手将秦风的衣领拽住,因为再不拽住,秦风就要将整张脸从那二指宽的坛口处埋进去了,“百里朽你别逗他!他现在禁不住逗!”
百里朽嫌弃地瞅了一眼卫法,并不打算搭把手,在将杯中美酒吃尽后继续说道:“秦晴不是你女儿,她只是你妹妹。你的酒没有那种襁褓啼哭、嫁女请客的文化内涵。如此,终是不美。”
此言一出,莫说秦风,连卫法都是愣了一愣。作为游戏人间的公子哥,女儿红所代表的风俗习惯,他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他没想到,百里朽这个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的家伙居然也会晓得这茬儿。这和一只大猩猩知道怎么插秧有什么区别?
不知不觉中,卫法手中的力道没了,可秦风并没有趁机不顾一切地将脑袋埋进去,而是宛若突然清醒似的,安安静静地给自己倒酒,看着杯盏中波光粼粼的酒水一言不发。
“嗯——秦晴和东川业离开的时候,你怎么没把这酒拿出来?”卫法终于可以舒缓一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紧绷的神经了,可就是这一放松,最终还是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秦风瞟了一眼卫法,然后自顾自地撞了一下他的酒杯,随即一饮而尽:“他们两个又不是真的回齐国成亲,这女儿红,自然是用不到的。”
卫法敏锐地捕捉到秦风所用的“回”这个字眼,然后表情一阵纠结。一想到自己最终还是破了誓,卫法不禁悲从中来,随之而来的便是破罐子破摔:“你不要这个样子吃酒,很容易醉的。话说当真就是这个原因?没有其它别的什么因素?”
听闻这话,卫法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端起酒杯就想吃酒,却忘了自己这一杯还没斟。不过秦风毕竟是秦风,淡定地换上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抓起手边的酒坛,斟满,再小啜一口。
“就是这样啊。”秦风以一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轻松说到,“卫法你身为一名男子,如此热衷于刨根问底可不好。”
“我信你才有鬼了!”卫法情不自禁地吼了出来,一把揪住秦风的衣领来回摇到,“你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岁的妖了,撒谎之前能不能想想如何让自己表现地自然点!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百里朽目光如电,盯着自己面前这两人,好像发现了点什么。而秦风则是在听到卫法这番话后,十分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
“你作甚?”卫法有点没反应过来秦风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我闭着眼睛,不就不能算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嘛。”秦风以一副明知故问的口吻嚷嚷,然后完美地将卫法噎到不能自已。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是重点吗!”卫法原地气炸。
“你吵吵什么玩意儿吵吵?没错,我就是忘了!怎样?不服你咬我啊!”秦风的脾气也终于上来了,操起酒坛就想往卫法头上招呼。
眼看二人就要大打出手,这次居然还是百里朽来救的场:“我说秦风,你身为远、近、闻、名的酿酒师,怎么能不给自己酿的酒起名字呢?可别叫‘女儿红’,除非你真的想逗我笑。呵呵。”
“你明明已经在笑了。”秦风的注意力被百里朽的话语吸引过来,瞬间不再理会卫法,一双眼瞳狠狠地盯着杯中酒,眉头紧皱,“要不,就叫‘不忘虞’吧。”
“喏。我的‘不忘虞’喝完了,再给我拿点儿来。”百里朽极其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名字,将酒坛倒拿,竟没有一滴酒水流出,“为了这个终将流芳百世的酒名。”
“没问题!为了‘不忘虞’!”秦风展颜一笑,欢天喜地地掘酒去了。
目送秦风离开,百里朽转过头来看向卫法,轻描淡写地言到“我说——你不去看着他点儿?”
“跟我有一根毛的关系?”卫法将眼神儿翻得老高,喝着自己酒杯中的酒,气呼呼地说到。
“哦?别怪我没提醒你,那死蠢可是真真正正醉了的......你还别不信,如若不然,方才他能那么轻易地让你揪住衣领而毫无反抗之力?”一语言罢,百里朽将卫法的酒坛夺过来给自己满上,以卫法的修为,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莫非是真的?”卫法将信将疑。
可就在这时,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从花园别处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小白急切的马嘶!
“出事了!”卫法与百里朽当即便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