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开光境第三重的高手,柳元于电光石火之间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却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疾退!
只需要退两步便能脱离刀锋。
可惜手里拿的是一柄凡铁,否则刀罡喷出,对方的刀身立断,将转败为胜。
然而,他仅仅来得及退后一步,耳中犹如天崩地裂般响起了一声断喝。
呸!
这嗓子震得柳元头晕耳鸣,思维空白,身躯猛一激灵,第二步便迟了半拍。
嗤啦……
锋刃在剧烈摩擦中迸发火星。
时间一下子变得悠长缓慢,他清晰地感觉一片冰凉切割脖子,斩断颈椎。眼珠子兀自死死瞪着杨奇紧闭的嘴唇,脑海划过了最后一个念头。
直娘贼,是谁传音入密,在我耳朵里面大吼大叫?
但瞧在旁人的眼里,这场战斗一点儿不曲折。
杨奇挥刀斩下,柳元举刀没格开,退也没退远,不小心被一刀枭首。至于那一声镇魂夺魄的“呸”,无人听到。
嗵……
柳元的人头落地,骨碌碌翻滚数米远,腔调怪异地咕哝了一句。
“好大声!”
颈子里的血哧哧上喷一丈了多高,无头身躯摇摇晃晃,轰然倒地。
厅里所有坐着的人全部惊得弹跳而起,桌案酒壶碗碟叮铃哐啷打翻一地。
热汤泼洒,一名文官被烫得直甩手,却忘记了擦拭。眼珠子瞪得溜圆,身子颤抖,口唇发白。
侍者与歌舞姬有的僵立不动,有的争相逃离,尖叫声不绝于耳。
杨奇傻呵呵站立原地,被从天而降的血雨淋得一头一脸。茫然四顾,手中的钢刀叮当坠地,自言自语:
“他为什么不挡,为什么不挡……”
原以为是一局给宴会助兴的切磋,居然酿出了惊天血案,王族当场被斩杀!
在场的人,谁脱得了干系?
马彪一脚将面前桌案踢翻,喝道:
“来人,拿下他!”
偏校与五名队正一拥而上,将杨奇围在核心,摆出防御阵势,喝道:
“谁敢?刚才说过刀剑无眼,损伤难免,难道想赖皮不成?柳国人就这副德行,哼哼,难怪讨打……”
还有人阴恻恻道:
“休挡,让他们来……三天后越王屠城,让五十万柳人给俺们陪葬。”
厅外迅速涌进一群群甲胄鲜明的士兵,手执弓弩,擎刀举枪,将越国七人重重包围。
刘光第被眼皮子底下的血腥场面惊得把隔夜饭差点呕出,见到士兵蜂拥而入后又镇定下来,一拍桌案喝道:
“谁要你们进来的?快快退下。”
士兵们面面相觑,缓缓后退,依旧箭不离弩。
马彪急了,吼道:
“喂喂喂,怎么不捉拿?”
可他喊叫没什么用,会宾馆士兵不归禁卫管,这里的上官是紫光阁大夫刘光第。
刘光第说道:
“既然事先讲好了,这场切磋不论死伤,不追究结果,我们岂可反悔?”
马彪一指地上的头颅,嚷道:
“哼,一个开光境初期,怎么可能杀得了第三重的高手?杨奇那厮一定使用了妖法,柳统领死不瞑目。你们没有听到他在死前喊,好大声!这分明是说,他被暗算,中了巫术咒语……”
刘光第冷笑道:
“马统领,刘某距离比你近,耳朵不聋。也听到了,说的分明是‘好大劲’。柳统领不慎落败身亡,兀自赞叹杨校尉天生神力,彰显出我堂堂柳人之磊落之气概。”
剩余的三名使臣、紫光阁郎中与会宾馆主理,全是刘光第一系的文官,纷纷帮腔。
“既然讲过死伤不论,就不该秋后算账。”
“我眼睛没花,看得清清楚楚。杨校尉一刀劈下,柳统领确实没有挡住……”
“柳统领最后说的,的的确确是‘好大劲’,不是‘好大声’……”
你,你们……
马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挨个指了一圈柳国众官员,又指向杨奇,咬牙切齿道:
“你这妖人,休想就这么便宜离开……你们等着,我找公主去!”
言毕,怒气冲天飞奔出门。
待马彪一走,刘光第急忙指点几个官员,道:
“你们两个,赶快去禀告公主。你们两个,赶快收殓柳统领。快快快……你,赶快安排车马。”
然后转向杨奇,道:
“老朽亲自护送校尉,速速出城。”
杨奇却满不在乎伸了个大懒腰,扒开小眼神焕发出狂热的众部下,笑嘻嘻道:
“杨某光明正大比武,又不是杀人逃犯,跑那么惶急干什么?瞧这一头一脸血喷的,先让我洗澡换衣,讨一杯清茶再走……”
他这里正洋洋得意,顾盼自雄呢,冷不防一线无人听到的懒洋洋音束进入耳中。
“小子,干得不错。回去告诉玉君奇,就说是老子讲的,直接升为禁军统领。少他妈的蹬鼻子上脸,洗澡换衣可以,仙茶休想……柳国死了这么重要的人物,不弄清楚就让你拍屁股走,是不可能的。
“先等一阵子,马彪肯定要返回来挑战。马马虎虎让他打一顿,出口气算了,反正你也打不过。得,别怪老子没提醒。千万小心,别被他打死掉了……挨完了打,再哪来哪去,滚蛋!”
杨某人咧了一下嘴,狂喜的面容突然变得比哭还难看。
惊天动地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快掠过柳城上空。
王宫禁卫统领柳元竟然在酒宴上切磋武艺时,被越军校尉杨奇一刀枭首。
在场的人赌咒发誓作证,绝对没有任何诡计,只是简简单单一刀。而且双方早就讲好了,全力施为,不论死伤。
柳元贵为王族,地位非同小可。柳氏人丁不旺,眼下由小公主柳若菲监国。倘若她身体不支,接替的人该是柳元。
纯粹是一桩意外,吃饭还有噎死的呢。没有谁怀疑,这里面有权力的阴谋。
此际的王族,相当于坐在火山口的木头菩萨。当地底灼热的岩浆喷出时,必先灰飞烟灭。去争抢王位,属于找死。
越国要吞掉柳国,不过是老虎打了一个哈欠,容易得很。
一个月之后,兵临城下。
将军可能还是将军,大夫可能还是大夫。而王族,要不被迁移囚禁,要不身首异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