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太师椅搬来,朱厚照坐在场边,见李应和锦衣卫进场,忍不住问:“蹴鞠双方衣服不同,一目了然。李三郎他们又是哪边的?”
王渊解释说:“李三郎是主判,其余锦衣卫皆为边判。”
“判官就有好几个,你这蹴鞠的规矩还真多。”朱厚照笑道。
王渊继续充当解说员:“此刻双方排好阵型,正在猜铜钱,猜中一方先开球。比赛分为上下两场,一场打完即对换场地,以此来保证赛事的公平。”
朱厚照问道:“两位守门将只能守门吗?”
王渊指着球门的方向说:“陛下且看门前用石灰画出的方框,框内即属于禁区,门将可在此区域内任意触球。但如果出了禁区,门将则不可用手和手臂触球。”
“也就是说,门将也能随便跑?”朱厚照问。
“确实如此,”王渊说道,“除了门将,其他球员皆不可用手臂触球,轻则丧失球权,重则被罚点球和任意球。”
朱厚照又问:“何谓点球与任意球?”
王渊笑着说道:“点球即将足球置于禁区任何一处,被罚球方只能由门将守门,罚球方派出一人击球。任意球也是一种罚球方式,如果是进攻方的任意球,防守方可组成人墙抵挡,但人墙距球必须八步(96米)以上,除非他们已经贴到球门线。”
场上双方的主力队员,以前全都是帮闲和混混。有几个球技还行,缠球、带球、挑球玩得花样百出,可遇这种球赛就显得太过多余。
而且,他们特别喜欢玩高球,不屑于带着足球在地上跑。
这是固有玩法所带来的习惯,因为从唐代开始,蹴鞠的球门就设于高空,根本不会紧挨着地面。
朱厚照刚开始感觉没啥意思,远远不如其他玩法好看,但渐渐他就发现对抗性极强,精彩之处在于双方球员激烈争抢。
“此法甚佳!”朱厚照赞许道。
宋代便有足球的对抗赛事,有双球门和多球门玩法。刚开始每队十二人,争抢异常激烈,除了球门设于高空,已经跟现代足球非常类似。
但渐渐的,每队增加到十六人,规则变得更加苛刻,赛事烈度大大下降。主要展现球员的个人技巧,团队配合成了辅助作用,有时候一个人就能玩球好几分钟。
到了元代和明代,足球赛事的烈度有所增加,但大体上跟改革过后的宋代规则相似。
朱厚照以前也看过球赛,但从没看过争抢如此凶狠的球赛。
“吁!”
边裁吹响哨声,示意防守方犯规,并且直接给了一仗黄牌。
王渊解释说:“黄牌即为警告之意,如果吃了黄牌,该球员就要被罚下场。刚才犯规者,是防守方的后卫,他从背后将进攻方恶意拽倒,因此被罚了一个任意球。”
人墙已经组起来,罚球队员一个助跑,精准无比将球吊往球门边角。
可惜,他虽然角度很准,技法也很好,却不会玩旋转弧线,被门将高高跃起将球摘下。
没办法,明代的竞技球赛,是不设守门员的,也不练针对守门员的射门技术。他们主要练习花哨球技,以及射门时的精度,毕竟球门悬在高空。
比赛继续进行,足球打成排球,各种高传高射,皮球飞来飞去,地滚球都很少见。
这些家伙非常喜欢炫技,此时就有一人被逼抢,却不选择带球闪避,而是用脚后跟将球跳起。接着快速绕至对方身后,用脑袋将球接住。停球之后也不消停,明明可以直接传球,非要用一个高难度的鸳鸯拐(蝎子摆尾)。
可惜没拐出去,被人在身后把球断了。
打着打着,终于有人开窍。舍弃花哨球技不用,只靠速度和带球技术,从中场直接杀向进去,眨眼间已连过好几人。他突然将球回传,队友吊球踢入禁区,另一个前锋头球破门。
“好球!”
王渊忍不住拍手赞叹,他起身走到场边大喊:“就是要这样打球!你们之前踢的都是什么东西?球场如战场,个人技艺再高明,也不如结阵配合,一刀一枪简单冲杀!这场球赛的胜利方,集体记功一分!”
记功一分?
双方的球风瞬间改变,傻子才继续玩花活,能把球进了方为英雄!
争抢变得更加激烈,传球和射门也更加直接。明明没有那么花哨了,却让朱厚照看得过瘾无比,恨不得自己也上场踢几脚。
一场结束,朱厚照摩拳擦掌,笑着对王渊说:“我也试试。”
钱宁连忙劝阻:“皇爷,病体初愈,不可劳累。”
王渊听说皇帝刚刚病好,也连忙劝道:“陛下,不如改日再踢吧,今天时候也不早了。”
朱厚照非常不高兴,冷笑着问王渊:“王二郎,你可知在军营里蹴鞠,太祖皇帝是怎么处罚的吗?”
“太祖不许在军营踢球?”王渊还真不知道。
朱厚照吓唬道:“斩足!”
汉朝蹴鞠为军中之戏,有演练军阵、促进配合的作用。但从宋代后期开始,蹴鞠就已经沦为表演,竞技性蹴鞠同样如此,朱元璋自然不允许这种游戏出现在军队当中。
就如朱厚照所说,在军中踢球要被斩足。
朱厚照笑道:“你若是让我踢一场,我就把这个禁令取消!”
王渊瞬间无语,这皇帝总喜欢做买卖啊。
钱宁也很无语,皇帝爸爸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王渊把李应叫来,李应立即跑去通知球员,不得跟皇帝争抢足球。
于是就扯淡了,朱厚照兴致勃勃上场,结果变成了个人表演。队友一拿到球就传给他,敌方则纷纷躲避,眼见一脚射出,守门员吓得抱头趴下。
“不踢了,没劲!”
朱厚照都还没有出汗,就把球踢到一边,气呼呼回来说:“王二郎,你这是欺君之罪!”
王渊说道:“陛下冬季易犯病,不可活动剧烈。陛下要踢球,臣不敢阻拦,但也不敢让陛下冬季发汗吹风。”
朱厚照也是知道好歹的人,历史上他要带病御驾亲征,御医吴杰把他给劝烦了,也只是派人将吴杰叉走,眼不见为净而已。
踢球当然比不上亲征那般吸引人,而且此时的朱厚照也还内那么固执。他坐回太师椅上,对王渊说:“让他们好好练习球技,等开春之后,朕再来与尔等切磋!”
“春季当然可以。”王渊笑道。
朱厚照余怒未消,喝道:“让他们再踢一场!”
熟悉这种玩法之后,第二场踢得更加凶猛,基本看不到什么花哨技巧。但那纵横冲杀的场面,却让朱厚照热血沸腾,他以前不喜欢踢球,就是因为蹴鞠烈度不高,现在总算符合皇帝的心意。
眼见天色将晚,钱宁提醒道:“皇爷,该回家了。”
朱厚照指着李应:“你随朕去豹房,专门为朕练习球队!”
李应瞬间狂喜,跪地说:“谢陛下赏识!”
好吧,既然在外边没法踢球,那就在豹房里踢。豹房里人多着呢,可以组成无数支球队,足够皇帝天天踢球耍乐了。
李三郎作为豹房蹴鞠总教练,真有朝着高俅发展的趋势。
若被言官知晓,绝对要以宋徽宗来劝谏。
王渊把李应拉到旁边,告诫道:“陛下龙体欠佳,冬季受凉动辄犯病。你可得注意着点,万一出了差池,当心你性命不保!”
李应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喜悦之间完全消失,代之以忐忑情绪,他点头说:“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