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中期,黄河是贴着狼山而走的,后世的乌加河才是黄河主流,后世的黄河主流反而只是支流。
随着草原植被遭到破坏,阿拉善沙流在西北风的作用下,经狼山与贺兰山之间的缺口,大量侵入河套平原。狼山的泥石流,也带来大量砂石。两相叠加之下,致使黄河改道,形成乌梁素海,并且沙漠面积迅速扩大,这是清朝道光年间的事情。
正德年间,乌梁素海虽然还没形成,但已经有了两个河边小湖,是黄河水泛滥到低洼地造成的。
这里植被茂盛,到处遍布红柳和杨树,还有无数汉民耕种出的良田。而在小湖的东边和南边,后世的那些沙漠地带,如今都还是水草丰美的草原。
周尚文带兵一路北,没有遭遇什么抵抗,兀剌海部的许多老人,都已经赶去鄂尔多斯参战。
这位副总兵,连辅兵都没带,粮食自然也没有,全靠少量骑兵突袭,抢劫那些还未撤离的蒙古老弱妇孺。
周尚文带来的士卒本就不多,来到此处黄河,居然再次分兵数股。每股五百到一千人不等,前往堵截高阙(秦汉古名)等阴山山口,自领五百士卒置于石门古道北端。
周尚文仰望那两山之间的古道,不禁喃喃自语:“不教胡马度阴山,不教胡马度阴山!”
此人虽是武将,但熟读经史子集,便是考进士都有资格。他平时自傲得很,文官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文官,便是边镇督抚都被他视为草包。
既然是有文化的武将,看到这条石门古道,自然生出无限遐想。
秦朝大将蒙恬,就是从这里翻山越岭,修筑那最北端的秦长城。王昭君也是从这里北,挥别故国前往匈奴和亲。汉武帝的十八万大军,也是经此古道出击漠北,登单于台……太多太多的英雄故事,都汇聚在这条石门古道!
咱们说得直白一点,这就是大青山和乌拉山之间的河谷地带,可以从包头直接穿过大山去固阳县,因此几百年之后又叫“包固公路”。
周尚文从北端踏古道,一路经过好几座废弃古城。
说是古城,其实都是夯土城堡,属于古代的“石门障”防御体系。
选取一处最险要的城碍,周尚文驻兵五百在此,便有数万大军来攻打,至少也得十天半月才能攻下。若是把城碍完全修复,只需驻兵一千,可让十万大军插翅难越。
明代中期,这里并不荒凉,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就连古道的另一端包头,也都还水草丰美呢,包头在蒙语中的原意为“有鹿之地”。
周尚文只驻兵半日,就看到数百蒙古人过来。有青壮,有老弱,有牲口和家当,但没有几匹战马,看那样子应该是在逃难。
“哈哈,王尚书胜了!”
周尚文大笑,拔出腰刀吼道:“儿郎们,王尚书已然大胜,我等驻守于此,不得让一个蒙古贼子过去!”
城碍的缺口,只容三匹马并行,还被明军垒了许多土木石块。
几百蒙古人瞬间绝望,只能顺着山道原路返回,绕过乌拉山再往北走。
阴山有许多个山口,周尚文已经分兵堵住狼山那边的四处,自己还带兵堵住最便捷的石门古道。蒙古人想要翻阅阴山,只能从西北穿越沙漠,或者绕过乌拉山走东北翻阅山岭(此处已被鄂尔多斯部征服,但本地部落心存怨恨,肯定会痛打落水狗)。
这几百蒙古人,往回走了一个时辰,便又遇到一千多北逃部众。
双方加起来超过两千,于是决定不走了,等在那里聚兵准备冲关。到第二天,这里已经聚了四千多蒙古人,大量牲畜和货物,把山道堵得严严实实。
蒙古青壮都被组织起来,还蒙着几匹战马的眼睛,刀刺马股让战马去撞击障碍物。
“射!”
几匹战马还没靠近,就被一百弓箭手,居高临下射成刺猬。
为了逃亡漠北,这些蒙古人必须拼命,青壮莽着脑袋冲向缺口。他们被土木石块挡住,遭遇明军长枪乱捅,靠后的则成为弓箭手目标。
一轮冲击结束,蒙古人留下三十多具尸体,而明军只有一人受伤,被蒙古弓箭吊射扎中肩膀。
突然,又有三四千蒙古人奔来。
这些人非常狼狈,连牲畜和大物件都没带,看样子是被追赶至此的。
“汉兵来了,快走啊!”后到的蒙古人催促道。
先来的蒙古人则说:“前面也有汉兵,过不去!”
大概八千蒙古人,被堵死在这里,进退两难,失魂落魄,全部投降。
“前面是哪位将军?”南边的明军问道。
周尚文指挥手下捆绑俘虏,走过去抱拳说:“宁夏副总兵周尚文。”
“敢勇营(豹房新军)游击杨昉,见过周总兵,”一个年轻将领过来,拱手道,“周总兵好本事,居然把石门古道给卡死了。”
周尚文说:“狼山各处山口,都被我堵死了。蒙古人想要北逃,只能绕道往东北走稒阳。稒阳草场,原本是茂明安部的地盘,右翼蒙古前几年征讨漠北,顺手把茂明安部给打了。我来石门古道之前,跟茂明安部有接触,他们愿意归附大明,帮着袭杀鄂尔多斯部余孽。”(注:稒阳草场的茂明安部,只是茂明安部的一个分支。)
也就是说,鄂尔多斯部想要北逃,最大口子被其征服的部落给堵了。
听到周尚文堵死了西边阴山的所有山口,杨昉顿时佩服之至,感叹道:“周总兵真乃当世名将也!”
周尚文笑了笑,问道:“前方战况如何?”
杨昉大略说道:“辽南参将赵达将军(袁达),率三千骑奇袭土默特部,阵斩土默特万户老把都,攻占丰州板升城。王尚书派疑兵佯攻八白室,亲率主力北,一举夺回东胜左卫城。又挥师奔袭东胜右卫城,在城外与匆匆赶回的鄂尔多斯部主力决战。鄂尔多斯部黔驴技穷,连老人和孩子都骑马打仗,这才凑够了六万骑兵。”
“只鄂尔多斯部就有六万骑?”周尚文大为震惊。
杨昉笑道:“老人骑着驽马都战场了,怎么可能少得了?不过六万骑又如何,还不是被咱们一战击破,连蒙古副汗都被战场生擒了。”
周尚文仔细思考战争经过,不由感慨:“王尚书果然不同凡响,吾不如也!”
杨昉说道:“周总兵之功也大得很,把蒙古人全堵住了,今后不妨多多来往。”
“好说!”周尚文也想结交豹房将领,把仇鸾那混蛋给干翻,他的顶头司除了贪污和冒功之外,做其他事情简直一塌糊涂。
杨昉爬废弃城墙,遥望北方景色,哈哈笑道:“不教胡马度阴山,这河套一打下来,建长城和雄关把缺口堵死,蒙古人一个都别想南下。”
周尚文说:“还得移民实边,建造城关也所耗甚巨。”
杨昉笑道:“不怕,朝廷有水泥,建城比以前快得多。走吧,周总兵,咱们带着俘虏回去,我带你去见见王尚书。”
周尚文惊讶道:“杨将军跟王尚书很熟?”
杨昉大笑:“我弟弟杨锐,是王尚书的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