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招呼,老先生绕过芦苇丛,边走边捋缠在手心的鱼线,来到罗睿跟前,端详着他打趣道:“你就是被他拉上贼船的小兄弟吧?不错,仪表不凡,他日必是人中龙凤,可惜被他拉低了气派......”
短短一句话里就带了好几根刺,但拓跋炎知他是在玩闹,于是佯装出极其不舍的表情顺水推舟道:“他仪表不凡,你风度翩翩,若你俩狼狈为奸,必定相得益彰,摘得少女杀手殊荣,既然这么合拍,那我就忍痛割爱转让给你好了。”
话音方落,罗睿便迫不及待的说了声:“如此甚好!”
老书生闻之,感觉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神情变得有些僵了。
拓跋炎就猜到罗睿不会放过远离自己的机会,当时受制于任务,没把他弄到部落之时还可以迁就,但现在木已成舟,若是能甩开他,何为而不为?
于是继续揶揄书生道:“你瞧他多欣赏你,要不你去跟俗帝说说,就让他去你的书院扫花瓣罢,没事教他葬花啥的。”
被调侃的书生暗暗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身上白净的儒袍,正色道:“这个不需俗帝同意,我就能做主,不过铁要打,至于地能不能扫,花能不能葬,就看他够不够穷酸了?”
拓跋炎摇摇头:“不知道,但他原本的着装是够穷酸的。”
本来不太理解,但听了瘸子的话后,罗睿明了,一时间升起了浓浓的好胜心,跃跃欲试的暗忖道:“希望你对我胃口,我倒要看看你够不够穷酸?”
老先生对着罗睿笑了笑,而后转脸问道:“好了,我是来帮忙割草的,拓跋兄,有多余的镰刀吗?”
这是想逃避?
罗睿不禁有些失望。
瘸子一脸鄙夷道:“越帮越忙,不窝在春秋院伤春悲秋,跑来添什么乱呢?我怕弯久了,闪了你的腰。”
老书生昂首望天,搞得非常肃穆的答道:“为了我那宝贝徒孙,闪腰算什么?为了她,就算是挑大粪折了腰,我也乐意。”
拓跋炎挤出赞赏之色道:“倾容那小妮子有你这老夫子,倒也荣幸,既然你这么积极,我那把镰刀就给你用吧,没农具的我在旁做监工就行。”
原来还有监工这一说,感觉失言了,老书生后悔了:“作为资深读书人,监工还是由我做吧?”
瘸子将了他一军:“不行,出尔反尔岂是君子所为?”
“好吧。”
老书生佯佯的从草箩里拿起镰刀,抓起茅草便割将起来,似乎想打瘸子脸,他割得很粗鲁,以示自个是百晓生。
说话轻浮,行为玩世不恭,罗睿算是看明白了,这里估计除了魍娘母女俩正常些,其他的都不是正经人。
嫌弃至极,他取出镰刀,挑了处远离二人的地方割将起来。
瘸子则闲情逸致的从挂在腰际的储物袋中取出酒壶杯盏,饶有兴致的边小酌,边装模作样的指指点点。
“喂,你能齐泥割吗?这么短,铺上去怎么遮风挡雨?”
“呀!你以为盖顶是老牛寻偶吗?专挑嫩的割!”
......
二人被他吼得很不爽,很想甩出一记飞镰插在他的臭嘴上,但话糙理不糙,其实他指点得很专业,导致二人无法反驳,只好默默的将怒气发泄在同样不还嘴的茅草上了。
这里的茅草过于茂密,草箩又装不了多少,半个时辰不到,单是老书生割的就已经装满了。
罗睿割好后堆积下来的草,只好搓一根草绳绑成捆了。
时间很赶,这一趟肯定不够,割好了不带休息就要走。
为表奖励,监工决定赏一直眼巴巴咽着口水的老书生一口酒,结果一壶酒被他一口就喝尽了!
跑得老远行独霸之事的书生,不停的咂着嘴表示不过瘾,直将瘸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连带罗睿也扯进去了,因为他没喝到。
觉得辣眼的罗睿懒得理会,掬起甘洌的河水喝了个痛快,而后扛起茅草就走了。
老书生忙生涩的抬起草箩,踉踉跄跄的朝他追去:“喂,等等我,酒劲冲头,我一时豪气凌云,灵感来了。”
罗睿的步伐不停,饶有兴致的应道:“酸来听听?再评判你够不够马蚤?”
儒家的打趣术语信口就来,感觉那家伙可能是个知音,老书生很正式的清了清嗓子:“嗯嗯嗯,好,你听着哈。”
“顺应东风处处栖,茵茵直欲上天梯。”
罗睿一听就分辨出他是在吟草,细思下觉得很贴合,一时间兴致大起,问道:“下文呢?”
老书生延颈鹤望道:“你来。”
罗睿喜欢闭门造车,不喜欢次韵啥的,但不能在拿手的方面丢了面子,所以他应承了:“好。”
绝句的起承转合要衔接流畅,而且尾句要显出点睛之意才行,故而转合句是最考验人的,罗睿遂平心静气,细细的思考起来。
自觉是粗人的拓跋炎眼看两人马蚤气侧漏,顿觉膈应不已,间距虽远,但他硬是又倒退了好几步。
就在罗睿句斟字酌,却挑不到合适的马蚤句,有些急躁之际,突闻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照远传来。
“罗睿哥哥,罗睿哥哥。”
在这里没啥熟人啊?
罗睿一惊,忙循声望去,只见与他有过纠纷,把水牛当马骑的柱子,用竹枝狂抽牛屁股,快速的冲了过来。
但皮猴过于肆意,不考虑水牛感受的后果很严重,一个坐不稳,就被颠簸的牛背甩到了草丛中。
而被柱子抽发毛的水牛,却径直朝罗睿冲撞而来,气势汹汹,若被撞到,不残也够呛!
眼看他有危险,书生和拓跋炎却无一丝悸动,就保持原状淡然看着。
不足两丈了,罗睿慌而不乱,没有要跑的意思。
因为面对疯狗疯牛,越跑它们就越兴奋!
试想想,以一个常人的脚力,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疯牛?
罗睿着手将背后的茅草捆移到怀中,而后奋劲朝水牛砸了过去,只期能阻止它的冲势。
可惜他太虚,草捆太重,飞出去不足半丈就落地了。
虽然没砸到水牛,但却令它止步了,并低下脑袋,嗅了嗅草捆,觉得合胃口后,便朵颐大嚼起来。
牛喜欢盐味,而草捆上沾着罗睿的汗水,所以勉强算是歪打正着了。
彼此虽有过节,但柱子终归只是个孩子。
脱险的罗睿正欲去查看柱子情况,但那皮猴却自个爬起来了,怒气冲冲的扬起竹枝,跑着去找水牛报仇了。
“啪!啪!啪!”
“让你在本少月夸下撒野,打死你!”
这般生龙活虎,一看就没事。
不过当罗睿移目看到与自己相对的水牛被抽出了血痕,却依然对爽口的汗草不离不弃时,灵光一闪,马蚤起来了。
于是他趁热撇过脸,朝书生朗声吟将起来:“顺应东风处处栖,茵茵直欲上天梯。青衫难入时人眼,却有牛头对我低。”
老书生默念着,稍稍审查了一下,便振奋的抚掌赞叹道:“青衫透着一股不羁穷酸气,是挺不受人待见的,不过欣赏的也多,我出意境,你加寓意,好句!好绝!!”
罗睿闻之,傲然问道:“如此,我凑得够穷酸吗?”
书生伸出大拇指道:“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