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大床上醒来的见长安思绪混乱,迷迷瞪瞪爬起来还没站稳门铃声响起,打开门一看是小芬。
小芬手里提着一袋子吃的喝的,边往里面走边解释道,“长安姐,你醒了?宣年哥出发去拍片了,让我过来陪您。”
“…”见长安没说话关上门,伸手刚一碰到眼睛就感到一阵熟悉的辣疼,吸气声险险的停在牙关处,不露声色的道,“他今天很忙吗?”
小芬点点头道,“前几年还行,有空还能出国转转,休息休息,但这几年几乎就没休息过,有时候白连夜的忙,不是在剧组就是在去剧组的路上,要不就是赶通告,拍广告…所以宣年哥不是光今天忙不忙的问题,他说非常抱歉不能陪您,只能晚上回来再亲自道歉,希望您能理解。”
见长安还想说能不能去片场偷看一下,但一想昨天谭笑说的话,刚升起的念头立马打消了,她不能再让宣年为难,让他身边的人为难。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今天就回去了,你也不用陪我,赶紧去看着宣年,他比我更需要你。”
小芬惊讶的看着见长安道,“长安姐,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生气?”见长安笑道,“生什么气?这是理解。宣年这么忙我不该出现给他添乱,反正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看他,现在看过了,我也要回去工作。”
小芬也没有多做挽留,看着见长安上车离开才给宣年打电话,“宣年哥,长安姐回去了,她说在这也没什么事做,早点回去早点上班。”
宣年那边很嘈杂,声音里没多少情绪,只是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见长安坐在高铁上一直犹豫要不要给宣年打电话,脑子里做了半天斗争还是习惯性的给他发了条短信,关上手机,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庄稼,高铁进入隧道窗户上映出她的脸,眼睛还有些肿,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不知道宣年打算怎么处理谭笑晚礼服的事情,是谭笑夸大其词了,还是宣年刻意隐瞒了?她和宣年的地下情又该走向何处?如果他们结婚后,宣年还是这么忙,她能接受吗?她会甘愿做一个家庭主妇整天围着老公孩子转吗?他们会结婚吗?
见长安突然被自己的问题吓到,手机震动,打开一看,宣年回了信息:一路顺风,照顾好自己,谭笑的事不要担心,我会解决的。
好官方的回复,见长安连再回信息的热情都没了,靠回椅子里,脑子放空。这时坐在旁边座位上的女人探身上前拍拍前面坐的一个小孩,道,“把你的水杯拿来我给你倒点水。”
小孩大概七八岁的年纪,是个小男孩,可爱帅气,朝后趴在椅背上乖乖把瓶盖拧开递过来时估计是忘了里面还有水,力气太大里面的水洒出来溅了见长安一脸。
见长安一顿手忙脚乱的收拾,小男孩一时愣住呆呆看着他妈妈,他妈妈是位年轻的女性,漂亮时髦,也不看见长安,直直看着小男孩教训道,“看我干什么?你做错的事是不是该亲自道歉?
小男孩怯怯的说了声,“对不起,阿姨。”
见长安还没来得及说没关系,就听见他妈妈厉声道,“你是这样道歉的吗?”
小男孩立马从座椅上下来,从过道走到后面座位眼睛干净清澈看着见长安,九十度弯腰,声音响亮道,“对不起,阿姨,是我不小心把水洒您脸上了,请您原谅!”
见长安顿时有些坐立难安,忙笑盈盈探身拉拉小男孩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没关系,阿姨原谅你了。”说完见长安又侧身看着身边坐着的女士道,“真的是非常懂礼貌的小朋友,您教育的真好。”
小男孩的妈妈这才拉着小男孩的手笑了,对见长安解释道,“还好啦,不过教了他两句话,对不起和谢谢您。犯了错,就应该想办法自己去解决,而不是靠父母,靠朋友。现在家里都是独生子女,他能靠父母多久呢,以后的生活压力那么大,我不希望他一遇到困难就想逃避,只能从小严厉点,也是为了他好。”
见长安不争气的有些泪目,点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是啊,以后的生活中肯定会出现一些光靠勇气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但这不是他逃避的理由。”小男孩的妈妈满目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小声说着他还听不懂的道理,可坐在旁边的见长安却突然心里一惊,她是不是也犯了一个错呢?
见长安匆忙对孩子妈妈说了声谢谢便拿着包提前下站,然后又买了一张返程的车票,再次出现在那个酒店大厅,办理了酒店入住,回到房间她给余菲菲打了一个电话,只是说回去的时间可能有延迟,但没有告诉她原因,这次她想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问题。
等到晚上,她才给宣年打了电话,“宣年?”
宣年的声音带着轻快问道,“长安,你到了吗?”
见长安道,“你收工了吗?”
“嗯,马上回酒店。”
“那我在酒店等你。”
“…”宣年停顿了一会才迟迟开口问道,“酒店?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又来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宣年,我想过了,谭笑晚礼服的事情不该让你去处理,这件事是我做的,就算去道歉也是我找赞助商道歉,就算赔偿也该我自己承担,你是无辜的。”
宣年道,“你等我,我回来和你说。”
见长安挂了电话,才觉得一直压在她心里的石头碎了,呼吸顺畅,整个人都轻松了,缩头乌龟从来都不是她的做人风格,连一个小小的孩子都知道为自己做错的事承担后果,何况她一个大人。
在房间等了没一会,门铃就响了,见长安打开门,宣年站在外面有些气喘吁吁,脸色红白交替,目光躲闪不敢看她。
见长安让宣年进来,跟在后面笑着道,“是跑过来的吗?急什么?我又跑不了。”
宣年一进来就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不说话。
“宣年?怎么了?”见长安有些不安的坐下,下意识拍拍他的肩膀,道,“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宣年缓声道,“你不用去找赞助商道歉,解释…”
“嗨,就为了这个啊,那我也不能让你替我背锅啊,一人做事一人当,以后你在谭笑面前也不用因为这件事而抱有歉意,这次确实是我不懂衣服面料或者这个…这个赞助的事,一时大意,虽然谭笑也没追究赔偿的事,但我一走了之就太不仗义了。”见长安边说边傻呵呵的自嘲。
“我说你不用为这件事找任何人,因为那件衣服根本就不是赞助商提供的。”宣年一口气说完猛的抬头看着见长安,缓口气小声补充道,“谭笑是故意那样说的…”
见长安呆若木鸡看着宣年,愣了好久才明白过来道,“所以说,你也早就知道那件衣服不是赞助商提供的对吗?昨天才会那样说,说一切由你承担的话,对吗?”
宣年瞬间没了底气,想拉见长安的手却被她一下甩开,有些着急道,“不是,长安,昨天事发突然,谭笑又咄咄相逼,她心里一直都有火,如果我当场就戳破,她肯定面子上挂不住,保不齐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出来,我不想她伤害你,真的。”
见长安气急反笑,不敢相信宣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道,“伤害?难道昨天她还不够伤害我吗?我被羞辱不是伤害吗?眼睛受伤不是伤害吗?还要怎么做才算伤害?宣年,你到现在还在为谭笑说话,到底谁才是你的女朋友啊?你联合外人来骗我,把我耍得团团转,好玩吗?我好玩吗?
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愧疚?对你!我一直认为作为你的女朋友我是不称职的,所以我想来弥补,哪怕来看你一眼,知道你过得好也行。洗坏了谭笑的衣服,她那样羞辱我,我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就因为你挡在了我的前面,说你负责到底,我更加觉得对不住你,坐在火车上,我觉得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把所有问题都丢给你处理,所以我又回来了,可是你现在告诉我,这不过就是一场骗局!宣年,你还是那个我喜欢的宣年吗?我们在一起也是场骗局吗?”
宣年用力抱住见长安,声音沙哑道,“不是,我是喜欢你的,真的!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为了维护谭笑的面子不管你的心情,我知道你伤心,可是我也有我的为难之处。
谭笑的父亲位高权重,如果彻底得罪她,我以后在这个圈子就别想混了,长安,你知道我有多努力才走到这一步吗?演戏是我的梦想,就和你当作家的梦想一样,我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而遇见你则是对我一直以来的坚持最大的回报。
其实,在机场见到你时,我就觉得你有趣,后面再次遇到你,发现你那么有才华,又善良单纯,我心动了,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动了结婚这个想法的女人,如果你说这是骗局,那我想骗你一辈子,可以吗?”
见长安瘫软在宣年的怀里,欲哭无泪,道,“宣年,你不累吗?你还能分清楚生活和舞台的区别吗?你是演员,可我不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演戏,什么时候是真实的,我跟不上你的脚步,可能我真的配不上你…”
“不,长安,只有你,再等等我好吗?等我在这个圈子站稳脚跟,我就马上向全世界宣布我们的恋情,然后结婚,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等等我,求你了。”
见长安挣脱开宣年的怀抱,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能给我一个期限吗?”
宣年又抱住她道,“很快,很快,我发誓。”
“呵…”见长安推开宣年,捡起沙发上的包转身要走,宣年紧张拦住她道,“你去哪?”
见长安道,“回家。”看着宣年眼里的光慢慢黯淡,神情那么孤独无助,她嘴里的分手说不出来,眼里闪过一抹不忍道,“宣年,我也需要时间想想,你现在也忙,我们分开都冷静一段时间,而且我也要赶回去上班的。”
“那你别生气了好吗?”宣年小心翼翼拉着她的手,脆弱不堪。
见长安敷衍的点点头道,“好,我不生气,你也赶紧去吃饭吧,我先走了。”说完见长安脚下生风大步离开。
再次坐在高铁上,见长安的心境却大不相同,兜里的电话响个不停,她知道是菲菲打来的,可她现在不敢接,也不想接,心里像长满了草,疯狂生长,一片荒芜!烦闷的情绪被心里的风吹的乱七八糟,整理不出头绪。
她很生气,一方面气宣年骗她,一方面气自己蠢!可她不觉得难过,并没有悲痛欲绝的伤心,刚刚在嘴边的分手似乎连润色都不用就能轻而易举的说出口,可她没说出来,是不忍心,是被宣年的那句结婚打败了。
是的,她想结婚了,舒丽说的没错,她三十了,独自一人飘荡了这么多年,始终没一个家,家的温暖她差不多已经忘了是什么感觉,对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归属感,所谓故乡也只剩下童年的回忆,再回去,也是物非人非。
也许,成个家生个孩子,就不孤独了,晚上回去再晚也有人亮着一盏灯在等她,桌上有一碗热粥,一盘她喜欢的菜,两个人说说话,争几句嘴,但不吵架。想看恐怖电影了,也不用担心看完害怕不敢上厕所,什么鬼故事都敢听,因为她心里住着一尊神,可保她一切平安。不用对着成双成对的情侣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一声情人节快乐,不用自我安慰的去买一支玫瑰花插在花瓶里假装是男朋友送的,也不用再幻想着有一天会有个人脚踩七彩祥云突然出现说要娶她。
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齐天大圣,不是有钱有势,不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她要的是个凡人,会受伤,会哭,会臭贫,会害怕,也会爱她的人,可这些人和宣年相符吗?他脸上的害怕,受伤,哭泣,温暖,以及爱她,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一出精彩绝伦的演技大赏呢?
他们真的是相互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