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却是在情理之中。
莫知雪看着精神有些癫狂的谷审衣跪在别苑中高喊,这才是知晓张九陵是龙虎山正一派的第五任天师。
从桂春坊第一次见到张九陵时便是知晓他绝不是寻常道门弟子。初见之时,张九陵虽是神情猥琐,但她可以看得出藏在其眼底的那一泓清澈。
谷审衣如是珍宝一般抱着手里布满灰尘的破布,再次跑到门槛上坐着。
也不能说张九陵是蹭酒,谷审衣手中的那块儿破旧碎布也算是他交的酒钱,这份儿酒钱交的可着实有些贵重。
这就好比茅厕那个坑位虽是腾出了地方,可等着坑位的人手里却是没有擦屁股的厕纸,谁都想蹲上去,谁也不敢去。
谷审衣望着手中的那块儿破布,回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常常醉倒在门槛上的老道士,那一日喝醉后的老道士出奇的没有吹牛,非拉着也是半醉不醒的谷审衣要给他写一副字,还说什么要上好宣纸,上号丹青,那时自己本打算不搭理他,但实在是挺不住那老家伙的软磨硬泡,自己坐在门槛儿上的屁股都没有挪动一下,随手在长袍之上撕下一块碎布当作宣纸丢在老道士脚下。
张九陵以指做笔,在破布上写写画画,半懵半醒的谷审衣浑身瘫软在别苑之中,在也不在乎他在做什么只是模糊听见半醉的张九陵碎碎念念的说着“这幅字就当是以前和日后的酒钱了”。
笑话,若他谷审衣真的在乎那点酒钱就不会让他在这里蹭酒喝了。
人生一大乐事,酒鬼遇酒鬼,大醉一场,醉一个逍遥,醉一个大梦一场。
如今看来,张九陵早就预料到自己会飞升,便早早的将这个坑位留给了他谷审衣。
这次被逼飞升也在张九陵意料之外,原本打算的是在来年八月十五那天,先是到武当山大闹一场。龙虎山上有几位隐匿在山中不飞升的道人,武当山上也定是有不出壳儿的老王八隐匿其中,皆是张九陵引来天上神仙,逼其大开仙门,飞升之际亦是能带走武当山上的一些老王八。
只是他未曾想到日后他收下一个弟子,也未曾想到这个弟子会在苍梧山遇险,更未曾想到自己会为救这个弟子性命而被六位仙人逼的飞升。
谷审衣手中捧着那块儿留有张九陵笔迹的破布,自然是他破地境登天境的希望。
谷审衣自嘲的笑了笑,兴许真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若张九陵是那等隐匿于世间的谪仙人,想必来自青丘的那个家伙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张九陵与莫青云初来此地时,他还觉得奇怪,明明是一道人一妖物,这两位怎就混淆在一起了?如今想来亦是明了。
六十年前,那时的自己还正值当年,自那时便听说过妖族青丘坟中横空出世了一位背负青丘五百年剑道气运的天才,后四五十年间也曾听闻过这位青丘剑仙一人提剑上龙虎的事迹,那时他还真是打心眼儿里敬佩这位后辈儿,龙虎山可不是什么金玉在外的纸老虎,那可是实打实的道门正统,自打自成一派后,千年来就没有修士敢于挑战龙虎山,甭说在太奉境内,就是放眼整座天下,谁人不知这个香火延续千年之久的正一派?更别说是一人提剑上山了。
那人是提剑上山,莫青云御剑而来,可是巧合?
谷审衣也猜到莫青云是青丘妖族,张九陵是龙虎山道门,青丘坟中不容道,龙虎山中不容妖看,一道一妖,亦敌亦友,这处小别院可不就成了最佳的地方?
莫知雪方才也说过,床上躺着那位面容俊逸的男子是张九陵的弟子,换句话说也勉强是自己半个恩人,可是得好生照顾一些。
谷审衣好生将张九陵遗留下的破布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走进屋中,心中暗自忖思,这个女娃子虽是脾气不好了点儿,但着实仗义,想必天师张九陵十有**是为了这个弟子,在六位仙人降临之下,这女娃子还不忘救走床上躺着的那位弟子。
莫青云不是喜欢青丘坟中那位红衣女子,这位女子也是一袭红衣,可惜这位女娃子已是有了婆家,谷审衣心中想着反正都是红衣,说不准儿两人是姐妹呢,就算不是姐妹想必也是认识,不如先从她口中打探一番,看看青丘之中处了她谁还是一袭红衣。
打从头一回见到莫青云谷审衣便惺惺相惜,这小子如自己当年一样,郎有情,妾无意。可不能让这小子像自己一样,这媒人他是当定了,大不了费一番气力,若是这媒事说成了,日后也定是少不了他的好处。
谷审衣重新走回屋中,望着莫知雪再次确认问道:
“床上躺着的这位男子可是天师张九陵的弟子?”
莫知雪看着眼前这位神经兮兮的老者,还是老实回答说道:
“当然。”
谷审衣搓着手,神色尴尬,欲言又止。终归还是莫知雪率先开口说道:
“您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谷审衣等得就是她这句话,尴尬说道:
“姑娘可还有姊妹?”
莫知雪神色不善的瞥了其一眼,谷审衣轻咳两声继续说道:
“姑娘不要误会,老头子可没有那个意思。方才不是说到青丘之中有一位唤作莫青云的男子?老头子听说他喜欢青丘的一位红衣姑娘,这莫青云与老头子算得上是好友,便寻思着做个媒人。”
谷审衣缓了口气儿继续说道:
“本是想给姑娘说给他,不曾想姑娘有了婆家,既然姑娘有了婆家,这事也就只能就此作罢。老头子想看看姑娘还认不认识青丘之中喜欢穿红衣的姑娘?”
莫知雪也算是听明白了谷审衣话中之意,掩嘴轻笑说道:
“你这老头儿好生奇怪,不想着如何登上天境,倒是成天想着做媒人。”
谷审衣如是一位含羞少年一般,挠着后脑勺儿娇羞说道:
“老头子心软,平日里就是看不得这郎有情,妾有意的事儿,只要是听到了心里就难受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