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瞎子把手里的霰弹枪递给了二哥，慢悠悠的走回了巷子口，跟罗成喜抽烟去了。
接下来的事他可不管，小东北不是说了么，他要拿山猫出出气啊。
“还能动弹吗？”二哥问道。
山猫不停的咳嗽着，没有回答二哥的话，也没有力气再回答二哥的话了。
“福利院的事儿我听说了，哪怕吴师爷跟我哥没告诉我，事儿闹得那么大，我还是多少收到了一点风声。”二哥把枪放在了地上，将手伸进了兜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盒烟。
他拿出两支烟放进嘴里，点燃，然后将其中一支递过去，放在了山猫的嘴里。
山猫痛苦的皱着眉头，重重的吸了一口，脸色稍微舒缓了一些。
“当心别呛着。”二哥见山猫一口就吸了半支烟，忍不住劝了一句。
山猫脸上露出了笑容，声音很细，可见他现在的状态是差到了什么地步。
“没想到.......我会栽在你手里.......”
说真的，山猫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都已经让二哥很是惊讶了。
“你看看，我这条腿，不也没想到会瘸吗？”二哥摇了摇头：“黑道，白道，都是由各种意外构成的路子啊，所以我被你废了一条腿，我认了，你现在栽在我手上，应该也不会怨老天爷不开眼吧？”
山猫只是一个劲的笑，抽着烟，看着二哥不说话。
“既然你是谢厅长的人，那么你也应该知道，谢厅长栽了的话，你也得死，我可是听说谢厅长已经栽在李书记跟陈海波手里了。”二哥伸出手将山猫嘴里的烟拿了下来，丢到了地上，然后重新帮他点上一支，放回了他嘴里。
“愿赌服输.........”山猫笑道：“逍遥了这么些年.......值了........”
“你的事我都知道。”二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种难言的复杂：“陈海波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所以我觉得吧，你不是个坏人。”
山猫笑得咳嗽了起来，脸上的灰暗更甚，看起来就跟个死人差不多了。
“是吗？陈海波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喜欢杀人。”二哥苦笑道：“但你杀的人，都是该死的人，有的人是上头下了死命令，让你别杀，你还是杀了，结果.......”
山猫叹了口气，没说话。
“不管怎么说，虽然你有点心理问题，但是我觉得你挺牛逼的。”二哥抽了口烟，往车里扫了一眼，缓缓说：“在跟了谢厅长之后，你才做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原来的你，虽然不是个服从命令的军人，但说到底，你也是个好人。”
“上次.......我们出任务........”山猫忽然停下了咳嗽，脸上浮现出了一股子生气，仿佛是伤势瞬间痊愈了一般，说起话来中气都足了：“高层的人让我们干掉所有能干掉的人，但那几个重要目标，不能杀，只能做出杀了他们的假象，然后偷偷送走........”
“什么意思？”二哥一愣。
“他们被高层保住了，说白了，这只是一场戏而已，拿我们这些老兵的命，来演一场戏。”山猫的眼睛有些发红，声音也微微颤抖了起来：“我跟几个弟兄找到了那三个重要人物，结果呢，那几个重要人物见着我们，压根就不害怕，反而觉得他们是主子，我们是奴才，让我们要保证他们的安全，然后我有一个兄弟，脾气比较直，就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正好让他们听见了........”
“然后呢？”二哥问道。
“被其中一个孙子，拿枪崩了。”山猫苦笑道：“我们谁都猜不到啊，那孙子竟然有枪，而且会毫无预兆的对自己人开枪，我们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保镖呢........”
“崩了？！！”
“是啊，崩了。”山猫闭上了眼睛，慢慢抽着烟：“我一直都知道，我自己心理有点问题，在那个时候，我没控制住，直接把他们给........算了，总而言之，这事算是把我弄烦了，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年代，好人不长命，特别是在普通人向往的那些层面生活，想要活得滋润点，那就得当坏人啊。”
“不管怎么说，你是个好人，起码你曾经是。”二哥叹了口气：“福利院的事，你做得不错，我替吴师爷谢谢你。”
“用不着。”山猫咳嗽了两下，猛地瞪大了眼睛：“杀孩子，这种事，我还干不出来！”
“在死之前，跟我说这么多话，辛苦你了。”二哥看着山猫越来越黯淡的眼神，说道。
“在我死之前，被我弄残疾的人还愿意来跟我说话，谢谢你了。”山猫笑了笑。
二哥见山猫的呼吸越发急促了，顿时就明白，他活不了多久了。
“下辈子，咱们别做敌人了。”二哥叹了口气。
“其实我挺后悔的.......”山猫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不该废了你.......你这孙子.......挺不错的啊.......”
“安心走吧。”二哥把烟头吐到了地上，用脚踩了踩，眼神无比的复杂：“咱们各为其主而已，犯不着谁怪谁，你死了，我给你厚葬，算是还你个人情了。”
“人情？”山猫的笑容有些苦涩：“是啊，一条腿就换了我一条命，我这个人情啊，你可欠大了........”
“二佛......你知道吗......其实.....我下辈子.......还是想当一个军人.......想做一个保家卫国.....不会被腐败玷污的军人.......”
说着说着，山猫便闭上了眼睛，胸前的起伏，也是慢慢停住了。
二哥用手摸了摸山猫的脖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一路好走，山猫。”
或许这世上有的事就是这么说不明白。
二哥恨山猫，因为他废了自己的腿，但二哥也敬山猫，这孙子确实是条汉子。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山猫给二哥说的这个故事，其实就是山猫走错路的原因。
如果他没有遇见那次的事，也没有得罪高层，那么.......他还会跟着谢厅长做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吗？
到了自己要走的时候，山猫也给自己的敌人，说出了从未跟人说过的话，也是他对来生最后的期盼了。
“瞎子哥！咱们走吧！”二哥喊了一声。
很快，王瞎子叼着烟就跑了过来，问：“现在就走？”
“嗯，现在就走，一会你开车，咱们直接回堂口。”二哥说道，慢慢将山猫从车里拖了出来，然后背在了背上，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说：“这孙子是个爷们，我可不想让他的尸首落在其他人手里，要是遇见几个仇家，非得鞭他的尸不可。”
“你跟他不是........”
“死者为大。”二哥打断了王瞎子的话，看了看车里的谢舍等人，说：“这些孙子就不用管了，活该死在大街上，操的。”
这时候，罗成喜也走了过来，瞟了一眼背在二哥背上的山猫，点点头：“小东北，你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啊。”
“挺欣赏他的。”二哥苦笑道：“可惜了，他不能不死。”
“走吧，回去。”罗成喜说道，打了个哈欠，似是有些困了：“出来忙活了一晚上，都快累死我了。”
二哥嗯了一声，背着山猫的尸体，一瘸一拐的跟着王瞎子向货车走去。
上车后，二哥歇了一会，拿出手机给吴师爷打了个电话过去。
“老二？你怎么想着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了？你还没睡啊？”
“谢舍被瞎子哥拿枪崩了。”二哥说道：“山猫也死了。”
一听这话，吴师爷顿时就愣了愣：“你说清楚点，我没懂你的意思。”
“我已经回海城了，准备给你们一个惊喜啊。”二哥笑了笑：“这个惊喜够不够刺激？”
“够了，太他妈够了。”吴师爷忍不住骂了一句：“你回来能不能给我说一声？妈的！非得玩什么神秘是吧？！！”
“嘿，你别生气啊！”
“我刚准备让人乘胜追击，趁着谢舍没跑路，先把他弄死呢......”吴师爷叹了口气：“没想到他死在了你手里......这事闹的.....对了，何胜中呢？你对他动手了吗？”
“不用我动手，他也跑不掉。”二哥笑道：“陈海波已经让人盯上他了，估计再过半个小时，这孙子就得变成尸首了。”
“陈海波也动手了？！！”
“是啊，他没跟你说吗？”二哥也有些纳闷：“在二十分钟前，姓谢的，已经被捕了啊。”
“我操......”吴师爷都没想到局势能反转得这么快，都感觉脑子有点跟不上了。
“我先回来，你在堂口等我，咱们一会慢慢聊。”二哥说道。
“好，要把你哥他们叫过来不？”吴师爷说：“他们还在外面吃宵夜呢，我这是困了，先回来休息了。”
“行啊，那么你叫他们过来吧，咱们好好聚聚。”二哥说。
“没问题，我让他们买点好吃好喝的回来，咱好好整一顿。”吴师爷笑道：“这段时间你没在海城，咱们可都.........”
忽然，吴师爷的电话断了。
二哥还以为是信号问题，正准备给吴师爷回个电话过去，但没等他再打过去，吴师爷的电话便又打了回来。
接通电话后，二哥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拿老跛子来换吴师爷，要不然，我就让吴师爷给我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