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不久,貂勃来。
田冀见貂勃于书房。
房中,君臣二人坐定。
田冀注视着貂勃好一会儿,见其正襟危坐,一丝不苟,虽然第一次面见君王,但也似乎没有怯场。
见此,田冀对貂勃的评价立即高了一分,能有如此心性,想来才能也不会差的。
与此同时,貂勃入座后,快速了看了一眼齐王,然后立即正襟危坐。
此时,他心中有一些紧张。
因为祖先竖刁的问题,他们一家虽然已经改姓数百年,但是,他家族在齐国的发展一直受到某些无形的限制,让他家族一直无法重新在齐国获得重用,只能投靠各地大夫。
但是,这几十年来,各地大夫也越来越不容易了,连带他们这些侍奉各地大夫的人,也越来越难了。
当初,田氏刚刚夺权之时,大肆分封田氏子弟为各地大夫,那个时候各地大夫还是相当于半个封君,权力极大。
然后,随着田氏地位稳固,朝廷开始收权,各县邑的大夫则逐渐从半个封君变成臣子。等到齐威王前期,也只有各都的大夫权利稍微大一些,各县邑的大夫已经彻底沦为齐王的臣子,不能以封君自居。
其后,等到齐威王任用邹忌变法,再击败魏国,夺取天下霸权,并驱逐了朝中的田忌等人,各都大夫也彻底变成了齐王臣子。以至于当年齐威王与魏惠王在徐州相王时,就直晃晃的说,我有臣子高唐盼子云云。
于是,原本各都大夫还能直接任命自己的都丞,都司马,都司空等职,至此,这些官职就全都变成了由齐王亲自任命的了,而各都大夫只剩下举荐的权利了。
然后他们这些为各地大夫效命的人,地位就出现了直线下降的情况了。
所以,他许久之前就已经发现,继续投靠各地大夫已经没出路了,他得投靠齐王才行。只是,之前先王在时,他未能见到齐王。
如今,新王即位,他这才通过莒大夫种子的门路见到齐王。
这一次见到齐王,就是他家族改变命运的机会。
家族是进一步衰弱,还是重新复兴,就看现在了。
想着,貂勃的目光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此时,正在注视貂勃的田冀突然发现貂勃气质发生变化,微微一怔,然后开口道:“刚刚司徒在朝议中称赞先生贤能,说先生才能过人,言语出众,先生以为司徒说的对吗?”
貂勃闻言一愣,脸色变得慎重起来。
若是他谦虚吧,那就是在非议司徒太傅鹖冠子,若是他认可吧,又显得狂妄自大。
于是,貂勃心中略一沉吟,便拱手道:“司徒应该说的对,不然,以大王之圣明,也不会召见臣。”
田冀闻言,立即皱起眉头,不悦道:“寡人才刚刚即位一年多,国内还处在混乱之中,国外又敌国环伺,先生就说寡人圣明,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还有,寡人欲先生才第一次见面,先生何以知道寡人圣明?”
貂勃闻言,拱手应道:“大王能清晰的意识到身边的危机,还有大王既没有因为臣的出身而拒绝臣,又没有因为司徒的举荐,就真的认为臣贤能,而是在考察臣的能力,所以臣以为大王圣明。”
田冀闻言,哈哈一笑:“司徒说先生言辞过人,现在寡人信了······”
接着,田冀与貂勃交流许久,见貂勃说话条例清楚,对内政兵事都有所了解。
最后,结束交流后,田冀当场任命貂勃为新任千乘大夫。
貂勃走后,田冀又召来上大夫赵完,问道:“贤卿,不知今天朝议的事情,卿怎么看?”
赵完一听,作为侍奉齐王多年的近臣,立即明白齐王是什么意思了。
于是,赵完立即拱手道:“大王,臣稍后立即让人在国中鼓吹大王对道德之士的重视,并以此鼓吹大王道德过人。此外,臣还会以貂勃为榜样,鼓吹大王对贤才的重视,让天下人都知道大王重贤。”
田冀笑着点了点头。
不久,随着两位朝中大夫各自带着二十辆车,从临淄城中招摇过市,浩浩荡荡的去纪邑还有胶东请人,随着有人不断的鼓吹齐王尊重道德高尚的人,招纳有才之人,即便那人曾经犯过罪···
临淄齐人闻之,皆惊。
随后,临淄齐人无不议论纷纷。
“大王重德···”
“大王重才···”
“大王···”
而后,这种议论声又开始向齐国各地传播。
就在齐人的热议中,秦国使者杜仓来到临淄。
临淄一辆马车上,杜仓听着街头巷尾的议论声,心中颇为吃惊,暗道:“这齐王不是常人啊,虽然才即位一年有余,但是,齐王重信、重诺、重德、重才的名声却已经名传天下。
这样的齐王,即便是薛公田文那样的,紧紧只是重金买名,也不容易对付啊。”
沉吟着,杜仓想起这次他来齐国的目的,又皱眉道:“齐王才刚刚大力鼓吹德行···如此,大王这次让我来离间齐楚两国,交好齐国,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接着,杜仓以秦使的身份进入临淄宾馆,然后求见齐王。
三日后。
田冀正式接见杜仓,并让田巴作为接引使者以及陪侍大臣。
宫外。
杜仓一见田巴来接引他入宫,顿时心中一沉,脸色一黑。
当初田巴出使秦国,结果被魏冉囚禁了一年,直到秦国伐魏失败,这才被齐国公子法章接回。
田巴离开秦国后,心中会不会有怨气,怨恨秦国以及魏冉?
杜仓不用想也知道,田巴心中肯定是有怨气的。
而现在齐王让田巴来做接引使者,态度显而易见,对秦国还是有不满的。
这次任务难了。
想着,杜仓立即露出一个笑脸,然后迎上去,率先开口道:“巴子···”
而此时,田巴不等杜仓说完,便板着脸,一板一眼的道:“使者,大王有请,请!”
说罢,田巴立即微微侧身,没给杜仓套近乎的机会。
杜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