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自散去,冯检见胡宝才期期艾艾还想说什么,便问:“胡大叔,还有事吗?”
胡宝才硬着头皮道:“大人,您看像小人这样的,年纪太大身体又虚弱,家里儿媳小孙子孤寡无助,以后就算垦出田地也难有较好的收成,生活还是难以维持!”
胡宝才面上摆满讨好之色,冯检望着面前微微驼背的老者心中沉甸甸的……
像胡宝才家的境况己哨肯定不止一家,应该如何让他们摆脱目前的困境呢?
胡宝才一家没有壮劳力,今后己哨众人垦荒种地,他家的生存便成为大问题!
这样的人家在后世应该是农村的五保户,依靠集体的救济生存。《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
现在自己面对这类事情该如何解决呢?像后世一样将这类人家专门列出来作为五保户,对他们进行特殊的照顾?
这样做哨所别的人家会怎么想,要知道任何时候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操作不当便会闹得整个己哨离心离德,怨声载道。
山寨其他哨所肯定亦有类似人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处理的?有时间找胡大刀请教一番。
冯检想起后世农村,家里没有壮劳力的农户,会把自家承包的土地流转给农业合作社,合作社将很多农户的土地整合到一起耕种,农户每年会从合作社领取一部分田地收获作为补偿。
如果将后世的经验拿到己哨使用,像胡宝才这类人家面临的问题就不会令人挠头了。
简单说,后世农民将承包的土地入股农业合作社,由合作社生产经营,按照每年每户投入土地比例的大小分配利润。
由于农业合作社有许多农民自愿将土地合并集中在一起,这样就形成了土地连成一片,适合大规模生产经营,其产生的效益是一家一户耕种所无法比拟的。
而那些没有壮劳力的人家只要将土地投入到合作社,便可坐等每年的土地分红。
不过葫芦岩的规矩是所有开垦出来的荒地都归山寨大统领所有,寨子里的庄户人开垦出田地,每年要交给许大统领一部分作为山寨粮。
在土地问题上,葫芦岩的做法与山下的地主豪绅没有区别,庄户人还是得不到自己的土地。
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受各种苛捐杂税的盘剥,就是这点好处这群淳朴的庄户人还对山寨许大统领感恩戴德。
这时代人们对土地占有的**之强烈超乎想象,庄户人想拥有一片自己的土地,而拥有大片土地的地主豪绅(包括这些将土地据为己有的山寨统领)牢牢霸占着土地不放手。
而现实却是平度州方圆百里,许许多多肥沃的土地却偏偏无人耕种,从而变成荒草遍布的野地。
不是庄户人不想种地,而是种不起地,佃农们租种一年耕地到年底非但得不到粮食反而倒欠官府租税,加上天灾频频,土匪山贼随时出没,这样的环境下哪怕土地再肥沃,也很少有人敢于租种。
如若将土地分配给渴望得到一块养家糊口的土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得到土地的农民全心全意的支持。
史料记载,到万历二十八年(1600)大明朝约一亿九千万人口,将近百分之九十的人口居住在农村,明代的田土分为官田和民田两大类,官田所占比例(包括军屯田地和王府庄田在内),就全国而言大约将近30%。其余70%。才是民田,而民田大多为地主豪绅拥有,这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明朝至少有六千万失去土地而又渴望拥有土地的农民。
当然这些现实情况与冯检没有直接的联系,冯检静下心来思考着如何解决己哨当前面临的问题,关于农业合作社的生产经营方式,自己可以改头换面在己哨推行,但是土地所有权却不能随便乱动,如今自己人微言轻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山寨规矩行事为妙。
冯检想到的是仿照后世农业合作社生产方式,开始先将己哨范围内所有的人员物资集中起来集体开垦荒地,将各家各户生产工具,粮食物资收集起来统一分派,哨所男女老幼按照能力大小分配不同的工作。
因为所有物资集中起来实行配给制度,暂时解决了那些没有壮劳力的人家的吃饭问题,但是这并非长久之计,冯检还是要继续为这事伤脑筋!
另外为鼓励人们开荒田的积极性,可以设立一些奖励措施,比如哨所所青壮劳力集体垦田之余,可以自发的开垦荒地,每多开一亩荒地,哨所便会从公有粮食中拿出一些作为奖励或者换算成工分,将来可以凭工分在己哨内部换取粮食,将来己哨富足起来,寨民年终也可以凭工分在哨所换取肉食蔬菜等副食。
冯检看着胡宝才道:“胡大叔,你放心吧,哨所不会不管你们,俺会想办法帮你家解决面临的难处!”
胡宝才提到嗓眼的心一下子放到肚里,恭维道:“感谢小旗官大人厚待,以后小老儿这无用之躯愿意供您驱策。”
听着胡宝才恭维的话语,冯检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好说歹说才将胡宝才打发走。
来到葫芦岩山寨这么长时间,一直没和母亲见面,趁着空闲,赶紧寻着母亲所在走去,见到母亲已经熬了一锅粥等着自己,周围一些乡邻正围着母亲说些闲话,见到自己走过来,便有些讨好的打招呼。
如果冯检不是己哨的小旗官,这些乡邻那会如此讨好,喝着母亲递来的稀粥,冯检心中慨叹。
夜色姗姗来临,山风带着秋意阵阵吹来,将白日的燥热尽数吹走,葫芦岩山寨亮起了点点灯火,寨子内庄户人家冒起阵阵炊烟。
广场上己哨众人各自依着自家的独轮车简单的弄些饭食糊口,家里有牲畜的忙活着四处寻找草料喂养。
吃过简单饭食,将独轮车上被褥往地上铺开,一家人挨着躺下,顾不得山间蚊虫叮咬,来到山上再不用担惊受怕,多数人很快便进入梦乡。
那些日间在双峰谷失去亲人的人家神情悲痛,围着亲人的尸身低声哀哀哭泣,那些个战场上受伤汉子,不住的**。
对于这些人家冯检现在除了同情,没有能力为他们提供更好的帮助,他记得胡大刀说过,战场伤亡之人,葫芦岩山寨会给与抚恤照顾,有时间要好好弄清楚才是。
未燃尽的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烧,明灭不定的火光映照着己哨庄户人的面庞,营地里很快响起了各种不同的声音,打鼾声、放屁声、梦话声此起彼伏。
葫芦岩山顶有一个平台,平台比较宽阔,上面修建一座亭子,名为翠风亭。据说是西汉王莽时期修建,四根石柱托起高大的亭身,八个亭角各挂一个铜铃,山风吹来,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翠风亭由此得名。
坐在亭中往西观便可看到著名的卧佛山,月色中此山形神俱备,栩栩如生,俗语云:“佛是一座山,山拥一座佛。”此话一点不差,令人感叹造物之神奇。
夜风中,一丛薄薄的云雾缭绕于山顶亭间,人行走其中感觉如梦如幻,恍然如仙境一般。
此时翠风亭内石桌上已经杯盘狼藉,亭内石桌旁坐着十几个光着膀子的汉子,他们彼此间推杯换盏大声喧哗着,这些粗鲁的汉子可没有欣赏仙境的雅意。
冯检在酒宴开始前向胡大刀借出二十两银子,准备作为见面里奉送给各位山寨头领。
按照胡大刀指点,给大统领磕头行礼之时奉送十两银子,其余各位头领奉送每人二两银子。
要想在山寨厮混下去,这些人情往来都是必须的,特别是冯检初来乍到就成为山寨十位小旗官中的一位,很容易遭人嫉恨,因此这份见面礼是不能缺的。
冯检后世农村中就见识到村人之间的迎来送往,送礼就是送面子,庄户人有时候更重视面子。
葫芦岩众头领推辞一番后,都收下了银子,一开始的疏远渐渐消去,开始称兄道弟交谈。
冯检依次向许大统领以及其余头领恭维着敬酒后,与众人熟络起来,酒酣耳热之际几个头领将胸膛拍着“嗵嗵”响,直言冯检有事就找他们,定不会推辞!冯检当然是连声感谢,并表示以后少不得麻烦各位头领。
许马帮一直在暗暗地观察冯检,他感觉冯检这小子虽然稚嫩,但在待人接物处世为人上表现的却非常圆滑,丝毫不像一个十七八岁少年。
心里不免惊奇,胡大刀已经将冯检的家庭背景详细的介绍过了,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庄户人家出身,许马帮准备仔细观察冯检一段时间,如果真是可用之才又能为自己所用,葫芦岩也不会埋没他。
宴饮过程中,冯检通过与各位头领交谈,大体了解葫芦岩的现状。
大统领许马帮,掌管山寨所有大小事务。
大统领以下设五个总队,每个总队设头领一名。
每个总队下设两个哨所,每个哨所设小旗一名。
头领以上官职任免都有山寨大统领许马帮决定,大统领下属五位总队头领可以推荐下属哨所小旗官,但是必须经过许大统领任命才能生效。
对外御敌之时,总队头领对于下属哨所所有护卫队具有提调之权,哨所小旗需遵从提调。
平时本哨所具体事务由小旗官掌管,总队头领不参与哨所具体事务,一般情况总队头领都兼任下属一个哨所的小旗官。
例如胡大刀是山寨三总队头领同时又兼任着三总队戊哨小旗官,也就是说山寨十位哨所的小旗官,有五位是由总队头领兼任的。
由此看冯检一入伙就升任小旗官是多么的幸运,那些一直惦记这个职位之人却愿望落空之人不嫉恨冯检是假的,但是由于这是许大统领任命的,明面上谁也不敢违背而已。
山寨几乎所有的权利都掌握在大统领许马帮手中,大统领是山寨说一不二的存在,上寨从上到下所有人和事都要围绕着他运转。
别看都是一样落草的山贼,只要别人认为你损害了他的利益,那你就是他人眼中的绊脚石,背后下绊子出阴招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冯检前后两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要站稳脚跟,首要的是抱紧大统领的粗腿,其次交好胡大刀等几个山寨头领。
自己要在山寨站稳脚跟,治理好属下哨所,首先要让属下寨民吃饱穿暖,解决他们遇到的困难,才能得到本哨所寨民拥护。
另外自己能够当上这个己哨小旗官离不开上司胡大刀的鼎力支持,虽然二人似乎有一点相互利用的意思,但随着交往的加深,对胡大刀了解越深越觉得此人值得自己真心的为他做事。
( 明末山寨农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