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声音又尖又细,还带着恐惧,让听到她叫声的人,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大家不知道新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听到这声音,肯定是发生了大事儿,晏家的下人和主子急忙忙爬起来就赶了过去。
只是等晏老爷和柳氏到达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好几位留宿的宾客了。
柳氏看到他们,第一件事就是道歉:“对不住了各位,惊扰了各位的美梦,是妾的错。”
宾客中有几个人跟晏老爷关系挺好的,他们看都没有看柳氏一眼,反而是看着晏老爷,语重心长道:“老兄,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家宅不宁则万事不兴,你宠爱妾室,看重妾室的儿子,那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也不能因此去羞辱自己的嫡子啊!”
“嫡庶有别,你再这样下去,怕是会惹出大祸。”
晏老爷很是迷茫地望着眼前的几个老兄,不明白他们好端端的,怎么就说起了这事儿了,会留宿在晏家的客人,那都是跟晏家关系匪浅的客人,晏老爷会把人留下来,也是想今儿跟这几位兄弟好好唠唠嗑,顺便请他们帮忙。
最近晏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他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刚好这几位老友都来了,想着人多力量大,他这才想请他们帮忙。
可没想到,他都还没开口呢,就被昔日老友训斥了一通。
晏老爷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心里也有些不悦,不过他还是赔笑道:“老兄,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喻之,脾气古怪,就跟个炮铳一样,对着谁就怼谁,在家里,没有人能跟他玩得来。”
“是不是他找你告状了?这孩子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他啊,就是个不着调的。”
晏老爷说完这话以后,连忙给了柳氏一个眼神,柳氏会意,接着说道:“可不是么?我家老爷为了大少爷的事情是操心得不行,这大婚的事情更是老爷帮着操持的,大少爷倒好,每天都躲在院子里绣花,一个大男人干什么不好,绣花能有什么前途?”
闻言,那几个老爷脸色更加怪异了,柳氏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您们可不能因为大少爷的三言两语就疑心我家老爷的一片慈父心肠,实在是大少爷不成体统,我家老爷对他失望至极了,这才放松了对他的管教。”
柳氏自顾自高兴地说着,她是一心想要把晏温的形象给破坏了,毕竟对于晏家这等家底丰厚的人家来说,嫡庶有别,大家都看重嫡子,哪怕庶子再优秀,继承家业的人也都是嫡子。
不用拿别人来说了,就是府衙里的那位知府大人,他可是出身名门世家,可惜是因为庶子的缘故,嫡母不待见,这不也得自己在外面苦苦挣扎?
岑大人当年可是探花郎,前途无量,可惜因为他嫡母不待见,家里人特意打压,不希望他的风头盖过嫡子,他在翰林院三年表现再好,那也没能被授予官职,三年后,朝廷统一授官的时候,他一个堂堂探花郎,直接就被打发到了不毛之地。
要不是岑昭真的是很有本领,现在怕是还在西北某个小县城里吹黄沙啃黄土呢!
柳氏自己出身不好,但是她运气好,碰到了晏老爷这个对她一心一意的人,所以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的娘家人还有孩子都过上更好的日子。
只要能够拿下晏家,只要她的儿子能够坐上晏家家主的位子,那晏家的一切都属于她儿子的了。
想到这里,柳氏心里就一团火热,眼眸更加透亮了几分。
刚刚跟晏老爷说话的老爷,看了柳氏一眼,眼神轻蔑,他不屑跟柳氏这个后宅妇人说话,而且她还是个妾,哪里配跟他说话?
他抬头看向了晏老爷,正色道:“老兄,我倒是没有想到喻之在家里过着的是这样的日子,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你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喻之头上扣,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吗?”
晏老爷迷茫地摇了摇头,不解地问道:“不是喻之来找你们告状了?”
“那孩子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老兄,你对你的大儿子还真是不了解啊,这些年来,你怕是一心都用在了你的宠妾和庶子身上吧?”
晏老爷被人当面指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是难看。
对方可不管他脸色好不好看,自顾自地说道:“我也知道有些话我说了得罪人,可晏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对在下多有照拂,她以前总是叮嘱我,要帮着她看着喻之,让喻之不要受委屈,我却没有想到,晏老太太才刚走,尸骨未寒,你们倒是一家人团结一心去欺负喻之。”
“我不知道这件事就罢了,可今儿我碰到了,自然是会管到底,我倒要看看,你们平日里是怎么欺负喻之的。”
晏老爷一脸懵,没有想到这些昔日的好兄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晏老爷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各位老哥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们什么时候一家人去欺负喻之一个人了?”
“你这是给我装无辜?”刚刚说话的老爷看了晏老爷一眼,对着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自己去新房里看。
晏老爷一脸迷茫地往新房走去,柳氏也连忙跟了上去,她心里也免不了嘀咕了起来,这新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几个人对着他们就是一通训斥?
房门早就已经被推开了,秀儿呆呆地站在房间里,周围的地板湿哒哒的,不远处还有一个木盆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
秀儿目瞪口呆地望着里面的一幕,脑子都懵了。
晏老爷和柳氏前后脚进来,秀儿也都无所察觉,晏老爷抬头往前面一看,面色大变,他大声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那个逆子呢?他在哪里?”
晏老爷的声音很大,把屋里那两个睡意沉沉的人给吵醒了。
晏漠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还没有睁开眼便说道:“爹?你怎么跑来我房间了?”
说着他就睁开了眼睛,抬起了头,刚刚抬头就看到坐在床榻上,面如菜色的颜妖。
刚才的尖叫声就是颜妖喊出来的,她愣愣地坐在床榻上,手里还紧紧地攥着被子,晏漠皱了皱眉,不悦道:“你是院子里的丫鬟?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爬本少爷的榻。”
他昨儿喝了不少的酒,迷迷糊糊间被人搀扶回了房间,他隐约记得房间里是有人的,不过他也没太在意,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收房就收房了。
在这个家里,除了晏温身边是没有通房丫鬟,他和晏淌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尝了禁果,身边更是不缺乏那些漂亮又可爱的小丫鬟。
颜妖面如菜色,她看了晏漠一眼,又看了另一边的晏淌一眼,垂头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留下的印子,一时间,泪如雨下。
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她算计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多,最后眼看就要成功了,却直接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
不应该是这样的,按照她的计划她现在应该已经跟晏温生米煮成了熟饭,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会跟晏温的两个庶弟搅合在一起?
这两个人有什么出息?
不过是两个败家子罢了。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她还能有什么指望?
最让颜妖绝望的还是她跟这两个人发生了不可言说的事情,很多大户人家为了所谓的颜面,肯定是会一杯毒酒要了她的命。
她完了!
颜妖脑海里浮现出这三个字,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跟在晏老爷身后进来的柳氏也被这一幕给吓傻了,她的两个儿子怎么会在新房里?
这是强行把晏温的媳妇给玷污了?
也难怪刚刚外面那些人会这么不客气对待他们!
“你是谁?怎么跑到这新房里来了?新娘子呢?大少爷呢?他们在哪里?是不是他们两人让你来算计我儿子的?”柳氏尖锐地喊道。
颜妖依旧呆呆的,不是她不想反驳,而是她没有力气,也不是她不想离开,而是此时的她浑身都散架似的,连站起来都困难。
柳氏见她不说话,登时更怒了,立刻大跨步上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扯着颜妖,一不小心就把颜妖身上的被子给扯了,露出了她身上的青紫痕迹。
柳氏看到了以后,眼瞳微缩,她恍然想起来屋外还站着一群人呢!
晏老爷倒是没有跟柳氏一样破口大骂,他看向了站在门边,傻呆呆的秀儿,问道:“你是怎么伺候你家姑娘的?昨儿晚上门口没有人守夜吗?”
秀儿定定地看着颜妖,哪怕颜妖脸上的脂粉已经化开了,看不太清楚她的五官,可是秀儿却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自家姑娘,而是自家姑娘很信任的那个人......颜妖。
面对晏老爷的问话,秀儿定了定神,沙哑着声音回答道:“回晏老爷的话,这位不是姑娘,她是颜妖,是姑娘的好朋友。”
晏老爷听到秀儿的话,没太听明白秀儿话里的意思,不过有件事他倒是确定了,就是眼前这位,不是苏姑娘。
既然不是苏姑娘,晏老爷就松了口气,觉得事情没有这么棘手了。
柳氏也听到了秀儿的话,她是女子,又身处在后宅,从秀儿寥寥数语中,她大约就猜出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氏落在颜妖身上的目光也变得不屑和轻蔑,这位叫颜妖的女子打的是什么主意,柳氏大约是猜出来了,她定是眼红苏姑娘能够嫁入晏家,所以想要李代桃僵,却没有想到昨儿晚上留宿在这里的人居然是她的两个儿子。
看着地上那被撕破的嫁衣,柳氏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了。
就在这时,门房派了小厮过来,说是苏家来人了,说是昨儿的新娘子没有上花轿,所以今天带着新娘子来了。
这个消息一出,晏老爷感觉头昏脑涨,而柳氏则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她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呵斥道:“赶紧把衣裳给穿上,你们两啊,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在自己家里也能被人给算计到。”
晏漠和刚刚清醒过来的晏淌对视一眼,双方又都撇开了头,然后默不作声地捡起了地上的衣裳穿。
院子里看戏的众人,也被这消息给敲得七零八落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茫之色。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苏家人上门,晏老爷自然是不能避而不见,连忙让人去把苏家人给请了进来,然后带着柳氏和秀儿、颜妖还有晏漠、晏淌往前院走去,那些看热闹的人自然也都跟了上去。
明显接下来的热闹才是重点啊,现在要是离开的话,岂不是亏大发了?
晏老爷很不希望这些人跟过去看热闹,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些人身份贵重,不是他说不让看人家就不去看的,最后他也只能冷着脸无视这些八卦目光。
苏家人已经坐在了客厅里了,晏老爷一来,苏老爷立刻上前跟晏老爷客气地打了招呼,随后才略显尴尬道:“老兄对不住啊,我们也是今儿一早才发现新娘子弄错了,这位是我家小女苏清雅。”
苏轻窈一脸菜色地站在苏老爷身后,小脸苍白,还挂着泪痕,她乖巧地站在苏老爷身后,当她抬头看到颜妖的时候,又看到颜妖身上那破碎的嫁衣时,登时怒火中烧,一个快步上前,伸手就打了颜妖两巴掌。
这都过了一天一夜了,苏清雅就算是再蠢,也都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刚刚来的时候她还不知道顶替她的人是谁,可当颜妖出现时,就立刻明白了。
原来颜妖会跟自己结交是因为想要李代桃僵,是因为她自己想要嫁到晏家来,而她还傻乎乎地把人家当姐妹,什么心里话都掏心窝子地跟人家说。
想到自己那些愚蠢的行为,苏清雅更是气得不行,伸手还想要再打颜妖几巴掌。
“够了,别闹事,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解决事情的,而不是来闹事的,你安分点。”苏老爷看着苏清雅,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