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钉男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在走出忏悔屋之前，他被删除了记忆，那些让他饱受折磨的幻境经历，从今往后会在他午夜梦回时，一遍又一遍地重演。

    5号和6号恶魔人以及他们体内恶种魔胎的死，神父当然感应到了，虽然很吃惊居然有人能如此迅速地杀死恶魔人，但他可一点也不伤心——恶魔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所以，“为同伴复仇”之类的想法，他是没有的。

    恶魔之间，没有感情，只有等级森严的阶层，高等对低等的绝对压制，以及低等对高等的绝对服从。

    就成熟程度而言，当然是5号恶魔人生出来的那只恶魔幼体最接近恶魔的本质。

    可要论魔力，或者收集到的负面情绪的量，当然是神父这边最强。

    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变为恶魔之躯。

    毕竟，他已经和体内的恶种完全融合了。

    但是，一旦变成恶魔之躯，就再也变不回来了，而且还要履行低等恶魔的繁殖责任，每隔一段时间吐出三颗“恶种”，用以寻找宿主寄生，平白消耗很多魔力。

    所以，神父查理并不想这么快就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当然了，保留人形还有另一层好处——伪装，特别是伪装成他这样的神父。

    人类绝不可能想到，他其实是个恶魔！

    毕竟，谁会相信，一个魔鬼居然会大摇大摆地在这座世界有名的教堂里做神父呢？上帝不管吗？

    上帝当然不管，因为他管不着。

    ………………

    “下一个！”查理神父喊道。

    查理有些期待，今天已经赚了一个了，要是再来一个，他又要多出一个长期“饭票”了。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有了接近100个“饭票”了，这些“饭票”每晚在噩梦中重复经历着自己的罪恶，罪恶转化为纯度极高的负面情绪，源源不断地传送给查理。

    下一个忏悔者，又会展露什么样的漆黑心肠，来向“上帝”忏悔呢？

    一个中年男人缓缓走进了忏悔屋。

    单从外表上看，这个中年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帅哥，只不过岁月无情，让他看起来又落魄，又沧桑。

    “忏悔吧，孩子，上帝在听着！”查理微微一笑，他的年纪并不比这个中年人大，称呼对方为“孩子”，是因为他现在代表着“上帝”，在上帝面前，所有人都是迷途的孩子。

    中年男人呆愣愣的，似乎总是走神，直到查理提醒了他三遍，他才回过神来。

    “抱歉，神父。”中年人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嘴唇干裂，精神状态很差。

    “神父，我叫保罗，是一个失败的人。”中年人双目无神地开始了自己的诉说。

    也许是憋得太久了，也许的确是伤心过度，中年人一开口，就喋喋不休地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从他小时候的魔术师梦想，到年少拜得名师指点手艺，再到功成名就，娶得娇妻，然后妻子因为自己成天钻研魔术不顾家庭而离婚，还带走了儿子，再到事业一落千丈，最后一次想要翻盘还遇到了超自然事件，自己的儿子也从此失踪，已经一周多了，至今杳无音信。

    “我……我就是个loser！是我害了皮特……我的儿子啊……呜呜呜~”保罗涕泪横流：“如果上帝能给我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宁愿安安稳稳地陪着妻儿，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查理神父越听越觉得无聊，他已经完全是一个恶魔了，虽然依然有着曾经作为人类时的记忆，但现在早已失去了“共情”的能力，他不会同情保罗，智慧觉得聒噪。

    从保罗的自述中，查理神父能听的出来保罗总体上说来算是个老实人，只是事业心重了一点，儿子又失踪了，精神压力过大才跑过来哭诉的。

    像这种心底没有多少黑暗秘密的人，在查理看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毕竟他的魔力主要是引导和放大别人心中的黑暗，从而滋生出负面能量来供他吸收。

    这个保罗心怀坦荡，虽有愧疚，却距离“黑深残”有些距离，所以不是合格的“食材”。

    “哦，你可真是个混蛋。”查理语气嫌恶地说道：“你的确是个loser，太可耻了，像你这样的窝囊废，怎么不找个角落自杀谢罪，还有脸跑到我这里来忏悔？你这样的人，上帝是瞧不上的，下地狱去吧！”

    身为神父，当然不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可是查理是恶魔，既然这个家伙对自己而言毫无价值，那还客气什么？

    保罗被神父这一通贬低加侮辱骂得目瞪口呆，听完之后，他一点愤怒的感觉都没有，只是惨笑一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果然啊，我这样的人，还活在世界上干什么？神父说得对，我应该去死……”

    保罗自言自语着往外走，如果有心理医生在场，肯定会告诉他，他现在已经是重度抑郁症了，需要赶紧介入治疗。

    事实上，神父的这一通话只是火上浇油而已，就算保罗今天不来这个教堂，他也早就起了自杀的心思了。

    “下一个！”身后传来神父的催促声，保罗垂着头往前走，也不看路，结果和下一个进入忏悔屋的人撞了一下肩膀。

    保罗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撞到的人，也不道歉，径直走了。

    他都准备自杀了，哪有心情去道什么歉呢？

    ……………………

    保罗浑浑噩噩地走着，换乘着各种交通工具，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已经来到了离婚前自己的家所在的社区。

    离婚后房子自然留给了妻子和儿子，他是净身出户。

    发现自己居然跑到了这里，保罗赶紧低下头，将卫衣的帽子套上，快步向前走。

    他害怕，害怕会在这里遇到前妻。

    如果看到了前妻悲伤的眼神，如果前妻问他要儿子，对他而言，比死还难受。

    他要赶紧回到自己的魔术工作室里去，那里有无数的魔术道具，其中不乏可以用来自杀的精巧机关。

    特别是用来玩“死亡左轮”游戏的那把左轮手枪，其实完全就是一把真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