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贝卡本能地觉得程斌话里有话，但是一方面她并不擅长心理学，另一方面她现在的心情也不好，实在不愿意在程斌身上花心思，所以干脆沉默下来，只用程斌的手帕仔细擦拭头发，而且似乎是和头发较劲，擦起来就没个完。

    程斌看了她一会，起身走了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用锡纸包着的东西递给丽贝卡，“把这个吃了吧。”他说道。

    “我不饿。”丽贝卡闷闷地说道。这倒不是赌气，她现在是真没有饥饿的感觉，通常来说，刚刚呕吐过的人是不可以很快感觉到饥饿的，胃的节操没有那么低。

    “很快就会饿了。”程斌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丽贝卡的手里，然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篝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丽贝卡在他坐下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发现程斌看着火堆发呆之后，她就恢复了正常，目光落到手里的纸包上。

    她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老鼠肉？”

    说实在的，这玩意的手感和形状都跟程斌拿出来过的田鼠肉干差不多，不过丽贝卡记得那些肉干是装在烟盒里的，至少在包装上完全不一样，通常来说独立包装的会更贵一点，所以这个可能不是田鼠，也许是蝙蝠？

    “巧克力。”程斌望着篝火，举起手里的饭盒喝了一口水，说道：“我觉得你需要这个。”

    丽贝卡当然知道巧克力是什么东西，同时也知道荒原上不出产这个，所以至少在荒原上，纯正的巧克力属于奢侈品，绝大多数平民别说吃，恐怕都没听说过。

    她怀疑地看了程斌一眼，慢慢剥开巧克力的包装，发现锡纸上有王都的标志性印记。

    她皱眉问道：“这是哪来的？”

    “橡树镇特供。”程斌毫不在意地说道。

    丽贝卡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那些佣兵的待遇可真好。”

    她知道程斌干掉的追兵是来自橡树镇的雇佣兵，所以听说是橡树镇特供之后，也就顺理成章地觉得这是从那些佣兵身上找来的。于是觉得橡树镇对雇佣兵是真不错，要知道巧克力这种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基本上从王都到荒原只有d和啄木鸟两家公司的货运飞艇会定期往来，他们要运送的东西太多，可不会拿出宝贵的仓位运巧克力。

    所以在荒原上能搞到巧克力，需要的不仅仅是金钱，还要有渠道才行。

    她把剥开锡纸的巧克力棒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感觉着那沁人心脾的甜香从舌尖化开，忍不住舒服地嗯了一声。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程斌望着火堆说道。丽贝卡并没有注意到，自从程斌坐到她的身边之后，他就再没有看过她，当然也没有移动，一直保持着蹲坐的姿势，而不是他经常采用的盘坐。

    “你要吃吗？”丽贝卡并没有把嘴里的巧克力咽下去，而是让它在嘴里慢慢化开，充分感受那份香甜，这是她小时候吃巧克力时跟母亲学到的技巧。

    她把手里的纸包递过去，向程斌说道：“你要吗？”

    “不，我不喜欢甜食。”程斌摇头说道。

    他又喝了一口水，慢吞吞地说道：“你很喜欢读书？”

    他问道：“都喜欢什么类型的书？”

    丽贝卡再一次谨慎地咬了一小口巧克力棒，有些怀念地说道：“什么都读，通常来说，我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她侧头看着程斌说道：“我知道你认识字，那也喜欢读书吗？”

    “常不多吧。”程斌说道：“说不上是不是喜欢，在我的那个时代，有些书是必须读的，不管你喜不喜欢。”

    然后他转头看向丽贝卡，目光在她濡湿的红唇上扫过，并不停留。

    他说道：“你读过历史书吗？给我讲讲史前时代最后几年发生了什么事。”

    丽贝卡愣了一下，看着程斌说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个会喜欢历史的人。”

    “这可不好说。”程斌轻声说道：“你也不像是个喜欢流浪的人。”

    “好吧。”丽贝卡说道：“看起来我们都没按标准来。”

    她捧着巧克力棒想了一下，说道：“在史前时代末期，世界上有很多国家，其中有两个国家最强大，其中一个就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程斌嗯了一声，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并没有开口，听丽贝卡继续说道：“那时候周期性的全球经济危机来了，另一个大国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开始在全世界散播瘟疫，我们所在的这个国家为了和平与正义，向那个大国开战了。”

    “然后呢？”程斌沉默了一会，追问道：“后来怎么样？”

    “后来史前时代就结束了。”丽贝卡说道：“正义没有战胜邪恶，世界毁灭了。”

    “你知道吗？”程斌慢吞吞地说道：“我刚好知道另外一个版本。”

    他凝视着面前的篝火说道：“那场瘟疫本来是在这片土地上出现的，当时这个国家的领导人担心瘟疫局限在自己的国土上，会给别的国家创造出超越自己的机会，于是想办法把它传播了出去。”

    他说道：“后来这场瘟疫席卷了全世界，除了另一个大国。”

    “为什么另一个大国会了除外？”丽贝卡很敏锐地指出了程斌故事中的漏洞，“如果另一个大国足够大，它没理由除外，除非它早有准备。”

    “不，没人能早有准备。”程斌说道：“只是因为那个国家的政府效率更高，也因为那个国家的人民纪律性和责任感更强。”程斌怀念地说道：“所以在经过初期的混乱之后，他们控制住了瘟疫。”

    “但是后来瘟疫在全球蔓延，所有的国家都遭受重创，包括我们脚下这片土地，那些政客们无法容忍衰落，于是联合起来向另一个大国宣战。”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他说道：“就是那种如果我要死了，你也别想幸福地活着。”

    丽贝卡默默地听着他的话，半晌才说道：“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种人？”

    “你不相信，只是因为地位限制了你的想像力。”程斌说道：“关于那场战争的结果，你还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丽贝卡说道：“如果你想知道，估计只能去王都了。据说那里有专门研究史前时代的学者。”

    她好奇地看着程斌说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问我？”

    程斌沉默了下来，就在丽贝卡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之后，她听到程斌说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最想知道的是，那场战争最后的结果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抬头望向远方，目光似乎能够穿透黑暗。

    “我想知道，另一个大国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