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斌打响第一枪之后,并没有立刻移动,他仍然稳定地平端步枪,枪口微转,视线重新落到那个观察手身上。
通常来说,一个标准的狙击小组至少应该有两到三个人,观察手做为狙击手的副手,通常担任观察、警戒以及确认战果的任务,在必要的时候,也会接替狙击手进行射击。
所以一般来说,观察手带来的危险并不比狙击手弱多少,至少他也接受过狙击训练,甚至如果遇到高手在带徒弟,那么观察手才是更有威胁的那个,并不是说干掉了狙击手就可以慢慢玩了。
程斌刚才开镜之后先看到的就是那个观察手,当时他正在说话,所以程斌怀疑这个家伙在指导狙击手。
但是这个猜测立刻就被对方的实际行动推翻了。镜头里那个观察手在发现自己的同伴被一枪秒掉之后,第一个反应不是扔下望远枪拿枪,而是惊慌失措地双手撑地站起来想跑。
看到对方做出的动作,程斌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顿时觉得索然无味,随手扣动扳机,看着山坡上的人身子重重一顿,仰起的上半身向后折去,弯成了一个很诡异的角度停住不动。
程斌缓缓吐出一口气,下身不动,上身保持射击姿势随步枪缓缓移动,逐一检查视野范围内可能藏人的地方,没有谁规定狙击小组不会出团战,他必须小心有第二组敌人隐藏在这里。
事实上如果按照他从前接受的训练,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应该和对方刚枪,而是立即呼叫远程战术打击。战场数据链可以保证来自前线的呼叫在三分钟内得到响应,然后战线后方投放的远程炮火会在两分钟内到达指定地点,把一定范围内的土地清洗一遍,消除一切威胁,效率比用肉眼搜索高出不知多少倍。
快速确定没有明显威胁存在之后,程斌垂下枪口,转身向着身后刚刚停下来的越野车跑去。
拉开车门的时候,他看到丽贝卡正抱着头趴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呻吟。
发现身边的车门被拉开后,丽贝卡惊慌地撑起上身,双手到处乱摸。
“你在干什么?”程斌疑惑地说道:“你眼睛怎么了?”
“我……”听到程斌的声音,丽贝卡慌乱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向程斌,然后大叫一声,从车里扑出来抱住了他。
要不是担心自己闪开之后小仙女会脸先着地,程斌肯定就闪开了,他很无奈地张开双臂后退了一步,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丽贝卡从车里拖了出来。
“让我看看你的眼睛,你受伤了。”他说道。
“不,我的眼睛没事。”丽贝卡很崩溃地说道:“我只是……只是吓哭了。”
程斌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那你刚才在摸什么?”
“我在找枪。”丽贝卡说道:“我的枪不见了,你看到了吗?我这么大一枪呢?”
程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弯回左手轻轻拍了拍丽贝卡的右肩,“没事了,敌人已经死了!”他停了一下,补充道:“两个全死了。”
也不知道是程斌的态度还是他说的话或者开始就是量词起了作用,情绪激动的丽贝卡终于平静下来,她放开抱住程斌脖子的手臂,让吊在他身上的双脚落到地上。
“我要吓死了。”她说道:“那个洞就在我的眼前。”她心中余悸未消,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是说,刚才那一枪差一点就打中我了。”
然后她的目光向下移动,口中的抱怨停了下来,她惊叫道:“你受伤了?”
程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淡淡说道:“没事。”
显然比起自己中枪,程斌血肉模糊的膝盖更能让丽贝卡冷静下来,她退开一步,认真看了一眼程斌的膝盖,然后转身拉开后车门,“药品。”她很清楚地说道:“我们需要处理伤口。”
“这个我来就行。”程斌说道,他拉住丽贝卡,说道:“你来开车,我们过去看看。”
四百米的距离驾车转瞬即到,程斌在后座刚刚打开急救包,丽贝卡就已经把车停了下来,她转头向程斌问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程斌说道。他正用纱布蘸着消毒液清理伤口中的泥土碎屑,这是个精细活,就算是换成个姓凌的帅哥来做也快不起来。
程斌膝盖上的伤是典型的皮外伤,伤势本向其实并不严重,但是因为需要经常行动,所以不容易愈合,不清理干净伤口会增加感染的风险。
丽贝卡看了他一眼,拿起自己的手枪推开车门跳了出来。事实上她的手枪就掉在地板上,她替程斌探身去后排拿步枪的时候掉出来的,只是后面她被吓坏了,寻找的地方根本不对。
很快丽贝卡就出现程斌的对面,她拉开车门向程斌说道:“我来吧。”
程斌想了想,把手里夹着纱布的摄子递给她,“你确定?”他说道:“这伤口可不好看。”
“相信我。”丽贝卡说道,她接过摄子,伏下身体仔细清理程斌膝盖上的伤口,“这比外面那两个要好看多了。”
程斌撇了撇嘴,淡淡说道:“从来没有好看的尸体。”
丽贝卡很专注地检查着程斌的伤口,口中说道:“那只能说明你没见过……”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程斌一眼,发现程斌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正转头看向车外。
“你在看什么?”她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紧张地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程斌温和地笑了一下,“我总得看点什么?”他说道:“我要是看哪哪有问题,那就成主角了。”
丽贝卡愣了一下,也发现自己太紧张了,她尴尬地咳了一下,低下头专注清洗程斌膝盖上的伤口,口中说道:“有人说过和你聊天很有趣吗?”
“你是第一个。”程斌说道:“其实我从前不太喜欢聊天。”。
他看着丽贝卡在自己面前晃动的淡黄色秀发,慢吞吞地说道:“后来我独自一个渡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说道:“那时候为了不发疯,我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这才笑道:“然后就变成话唠了,是不是有点烦人?”
“并没有。”丽贝卡抬起头,看着程斌很认真地说道:“我喜欢听你说话。”
她说道:“听一辈子都不会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