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银城讲完便沉沉地睡去了。可他那深陷的紧闭双目,却快速地转动着,脸上不时露出恐惧,绝望的神色,看上去分外的狰狞。
张小洛坐在床边,缓缓收回握着袁银城手腕的那只手,抬头看向屋内那久聚不散的戾气,轻轻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紧闭着的窗户。
外面的阳光透了进来,照在袁银城的身上,一股淡淡的黑烟从他的身上散出,顺着那打开的窗户飘了出去。
直到袁银城的脸色最终恢复平静,张小洛才站起身来,走出房门,迈步下楼。
等他下到一楼,袁银城的妻子,那给自己开门的妇人,已换了一件褐色的风衣,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之上,低头不语。
见张小洛下楼,她忙快步上楼,过了良久,再次从二楼下来,朝着张小洛弯腰鞠了一躬。
“老袁已经好久没有睡这么香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
张小洛望着她,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袁主任一直喜欢拉上窗帘休息吗?”
妇人微微一愣,似犹豫了好久,才轻声开口。
“不是,这几天他不知怎么了,也许是这次医疗事故对他的打击太大,他……他有时候拼命的想拉开窗帘,可忽然又大发脾气,将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严的!就这样反复的折腾……”
当张小洛走出袁银城家门的时候,袁银城的妻子也跟着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份厚厚的教案。
“您这是……您不在家里照顾袁主任?”
张小洛略感意外,袁银城如此的情况,她怎能放心他一个人待在家?
妇人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支支吾吾了半天。
“老袁被暂停工作了,我如果再缺课……”
望着妇人匆匆赶往医大教学楼的身影,张小洛撇了撇嘴,转身朝校门口走去。
当夜,青石巷那扇黑漆木门仍然紧闭,柳巧巧仍然没有到青石巷来。张小洛独自坐在屋内,那摇曳的烛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另半边却被浓浓的黑暗笼罩着。
“按袁银城的讲述,当晚在手术室内,应该是有鬼上了他的身。可袁银城行医多年,身上煞气极重,一般鬼物是绝不敢靠近的!莫非是那戴着高帽的神秘男子……”
“如果是那神秘男子上了他的身,柳巧巧却是在我离开手术室之后才看到此男子进入手术室的。在我离开手术室之前,袁银城已有幻觉出现,让他产生幻觉的又是何物?我当时竟毫无察觉……”
“根据这几日查阅的道门古籍所载,那提铁桶的老妇人,应该就是落阴婆,落阴婆司冥职,那时现身是纯属偶然,还是另有因果?”
张小洛低头思索着,他觉得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已隐隐脱离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这种毫无头绪,束手无策的感觉,让张大官人极为不爽。
“巧巧姐仍未前来索符,会不会已发生了什么意外?但凭那日自己的观察,她应该没这么快就有生死之忧才对!反而是袁银城……”
张小洛想到这,忽然感觉脑中似闪过了什么被他忽略的一些事。他忙盘膝坐下,闭目冥想,将自己心中的一切杂念彻底摒除以后,重新回想每一个细节。
“不对!”
张小洛忽然睁开双眼,微微眯成了一条缝。
“按袁银城的讲述,对方似乎并不急于杀死他,而是……在玩弄他!让他亲身体验那种杀人的罪恶感,那种身败名裂的滋味!这也是为何袁银城明明戾气入骨,噩梦连连,却虚而不死的原因所在!”
张小洛隐隐有些担心,担心那只见过一面的袁银城的妻子。
望着外面那无尽的黑暗,张大官人终于想起如果有部手机,也许会好上许多吧。
张小洛并没有急着赶往医院,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去了离附院不远的J市手机大卖场。凭着那讨人喜欢的皮囊和三寸不烂之舌,哄得那前凸后翘的女店家花枝乱颤,媚丝乱飞,终于以半个月的薪水为代价,买了一部比较满意的手机。
犹如一只斗胜的大公鸡一般,张小洛拿着手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手机卖场。心里仍在想着女店家双腿之上那让他头晕目眩的黑色丝袜。
“要是支大主任也穿一双,啧啧……”
直到上午10点左右,张小洛才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妇产科医生更衣室。他原本打算一早就再次去趟袁银城家,但想到自己冒然再去,能否进得门去尚且不论,又该如何开口?直接告诉袁银城的妻子,让她小心点,可能会有鬼找她?张小洛还没傻白甜到这种无脑的地步。
有些东西是上不得台面的,冒然为之,只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他可能会在柳巧巧有性命之危的时候,主动出手,却不想去提醒袁银城的家人。也许张小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张大官人是极其护短的。祸害别人,小爷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祸害小爷的朋友,小爷会揍得你猪都不吃你!
换完衣服出来,张小洛如往常一般走向了护士站。在这里既可以跟几个小护士小小暧昧一下,又可以听到科室乃至整个医院的最新八卦新闻。
可今日的护士站似乎有点异常,那平时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俏媳妇们一个个低头忙碌着,就连那平日以调戏张小洛为乐的王琪,都不看他一眼。
“嗯?这是怎么了?莫非我前几日偷看她换衣服被她知道了?不能啊!”
张小洛瞅了王琪那阴沉的脸,一边嘀咕着,一边转身走向病房,他还没有主动上去触霉头的习惯。
“张医生,你过来一下!”
支菲的声音远远从主任办公室的方向传来,张小洛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正好看见隔着窗子,一只手拔开窗帘,从窗帘那细缝之中看着自己的妇产科大主任。
张小洛瞬间耷拉下脑袋,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向主任办公室。当然,进门之前,他没忘记敲门。
“你昨天去袁银城家了吗?”
支菲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那倚在门后,脑袋低垂的张小洛,轻声问了一句,话语之中竟有着几分伤感。
“嗯?嗯!”
张小洛尽管低着头,但仍然从支菲的话语中闻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他抬起头,看向支菲,双眼渐渐眯成了一条缝。
“袁主任出事了?”
张小洛看着支菲,心里却在不停地思索。
“不对啊!对方要杀袁银城,早就杀了,没必要等到现在啊,难道我的猜测是错的……”
一向以女暴君面目示人的支菲,竟长长地叹了口气,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胸前的风光晃得张小洛一阵气血上涌。
“袁银城没事……孟菁自杀了!”
“孟菁?袁银城的妻子?自杀?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