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王宫里几乎像是发生了锅炉爆炸的炼铁厂,完全就是乱糟糟的慌乱一片,与刚才的蜜汁自信不同的是,此时的西班牙人完全就处于歇斯底里的状态,因为这群人对局势的判断全都预设了一个前提,那就是法国海军会失败,但法哈多直接击碎了所有人的幻想,而这个消息甚至都不用怀疑,因为这种事是藏不住的。
英荷联合舰队失败,意味着制海权落在了法国人的手中,最危险的国家有两个,英国和西班牙,英国的被废国王詹姆斯二世就在法国,法国可能会组织一支军队登陆英国夺回政权,而西班牙原本就处于法国的海军封锁和陆地威胁之下,现在中国又凑了上来,两面夹击之下,西班牙绝无活路。
“我们必须进行全面的战争动员,立刻征收新的税款,让贵族捐饷,至少要把陆军扩充到十五万。”陆军将领挥舞拳头吼道,这一刻他才有了危机意识,同时也为自己争取更高的地位权力。
“如果是那样的话,法国人和中国人就是暂缓进攻,因为十五万军队什么都不用做,两年就可以把这个国家拖垮。”财政大臣怒斥说。
“那你有什么建议,现在王国需要的不是反对,而是真实的建议!”将领们反驳。
财政大臣咬牙说道:“王国原本就在濒临破产的边缘,赖以生存的海外殖民地也处于崩溃之中。现在英荷联合舰队失败了,外援消失,现在唯一保全王国的办法就是脱离大同盟,与路易国王结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被中国夹击。”
这个办法未尝不是一个解决之道,打不过加入,反正西班牙已经是二流国家,也不怕丢面子了。
“我绝对不能同意你背叛神圣同盟的建议!这是愚蠢的,可笑的。如果与路易暴君结盟,我们只能保住本土,而且西班牙还会被法国控制,这让国王和太后如何面对臣民。我们的殖民地怎么办,中国会因为我们与法国结盟而归还新大陆的殖民地吗?肯定不会,相反,这可能会促进他们与神圣同盟结盟,瓜分我们的殖民地。”
“可如果不这么做,连西班牙都保不住了。没有了生存,要尊严何用?”
争吵让王国变的喧嚣至极,安娜太后一直保持缄默,即便在一群发疯的男人之间,她也维持着奥地利人那标准的贵族礼仪,这是她的涵养,也是她作为女人执掌这个王国的关键,那就是绝对不要随意发言,一定要在争论出结果的时候明确表态支持多数派,同时保护少数派。
而法哈多公爵则只是微笑着看了一会,在他的眼里,这里所有人都是愚蠢的,他只是觉得这些人吵闹。于是他转身离开了,却被人叫住:“公爵,法哈多公爵,您作为消息的提供人,难道不想提供一些建议吗?”
“我并非摄政委员,没有资格参与讨论,我今天来,只是作为国王陛下忠实的仆人,提供一些与王国相关的消息罢了。”法哈多回过神,只是对安娜太后欠了欠身子,继续转身离去。
委员们被他怼的哑口无言,法哈多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忽然转身说道:“为了我的名誉,我也不会提出建议,现在已经有人污蔑我为‘中国商人了’,如果我再没有自知之明的提建议,或许就会被叫做‘中国人’了。”
法哈多最后离开了,但是他没有走出王宫,而是在花园里闲逛,他知道,安娜太后会需要他的。
但是法哈多最后一句话却是隐晦的向摄政委员们提了一个关键的建议,那就是可以选择向中国求和。只不过法哈多不能提这个建议,以免被人误会。而对于西班牙人来说,同样是屈服,能向法国弯曲的膝盖,自然也可以向中国弯曲。更幸运的是,向法国屈服只能保住本土,王国的经济、政治和军事都会被法国人介入,别的不说,国王没有后嗣,路易十四一直谋求让自己的后嗣成为西班牙国王。
而中国人了,参考过往,他们对西班牙本土提出的肯定更多是经济要求,至少不会控制西班牙。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政治家们的基本能力。
葡萄牙内维斯。
这里正在举行一种别开生面的比赛,主办方是葡萄牙的国王佩德罗,而最重要的贵宾则是中国亲王李君威,两个人为比赛设立了高达一万元帝国银币的奖励,而比试的则是蒸汽抽水机。之所以选择在内维斯举办,是因为这里是葡萄牙重要的矿区,出产的锡矿和铜矿是葡萄牙重要的矿业产品,高品质的矿石成为中国商人最喜欢采购的商品之一。
因为李明勋的缘故,自社团阶段,帝国就开始投资蒸汽机,而第一台实用性的蒸汽抽水机就诞生在四十年前,而在二十二年前,帝国拥有了第一台蒸汽车(历史上第一台蒸汽动力的载具就是汽车),之后渐渐发展出火车、船舶等动力。
帝国对蒸汽机一直维持着保密状态,政府和情报部门管控着蒸汽机的使用,蒸汽机限令也一度以法律形势确定,放在三年前,帝国还规定除却南非地区外,大西洋上不许出现蒸汽动力,就连装备了小型蒸汽机,用来收帆、吊运、起锚的帆船都不能出现在大西洋(军事船只除外),殖民地也不许采用蒸汽动力,自然蒸汽机也不许出口了。
可问题在于,这种一刀切的办法根本无法阻止蒸汽机技术的扩散,要知道,即便是没有李明勋这个穿越因素,在1698年,也会诞生出一种实用性的蒸汽提水机——矿工之友。纽科门的常压蒸汽机,也不过需要到1712年。而各类技术根本就没有突破,帝国可以用十七世纪的技术制造出常压蒸汽机,那么欧洲人也可以。
实际上,欧洲人做的更好更快,因为他们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帝国可以控制蒸汽机的使用流向,让欧洲人得不到蒸汽机,但却无法阻止欧洲人接触蒸汽机,而诸如蒸汽排水机这类机械更是比比皆是,欧洲人不需要技术突破,不需要设计,直接仿制就可以了。
因此,在帝国十五年的时候,就传出了英国出现蒸汽提水机的迹象,而到了帝国二十五年的时候,蒸汽排水机在英国煤铁矿区已经比比皆是,而帝国对蒸汽机限制出口,导致英国那些技术水平低,效率低的蒸汽机在欧洲大行其道。澹台云风抵达欧洲之后,在葡萄牙、法国和荷兰都见到了英国人制造的蒸汽机,主要是用于排水,设计上达到了帝国十年前的水平,制造上是二十年前水平,而效率上则是二十五年前的水平,但英国蒸汽机行业发展的很快,连带着机械行业也发展起来。
澹台云风认为,帝国的蒸汽机限令非但没有阻止欧洲人掌握蒸汽机技术,反而促进了英国蒸汽机的大发展,因为英国获得了更广阔的市场。
而在最近十年来,帝国认为,在陆地方向帝国最大的敌人是俄国,而海洋上最大的敌人是英国,打压英国是帝国一向的欧陆战略,因此澹台云风向申京报告,应该有限度的解除蒸汽机限令。
最终帝国对蒸汽机在内的先进技术制定了新的保护法,首先要求欧洲各国尊重帝国在新技术上的专利权,当然这是一厢情愿的扯淡,等中国蒸汽机出售之后,各国都进行仿制,没有任何人和国家给专利,这个专利法仅仅是让这些外国蒸汽机不能进入帝国市场罢了。
而最关键的调整则是欧洲标准原则,既然英国人突破了蒸汽排水机技术,那么帝国就应该向全世界提供类似技术水准的蒸汽机,因为帝国在钢铁冶炼、机械加工方面的优势,帝国的蒸汽机往往更轻便小巧,动力更强,耗煤更少,甚至价格也低。完全可以用技术优势把英国蒸汽机从欧洲市场排挤出去。
因为帝国蒸汽机水平远超欧洲,原则上,欧洲人突破什么技术,帝国倾销什么技术等级的蒸汽机,以此打压欧洲竞争者的市场。这个原则最终导致英国等国家最终要靠贸易壁垒的形势才能为本国低效率低技术的蒸汽机提供市场,维持更新迭代。
最后一个变化就是向民间资本开放蒸汽机,允许帝国民营企业生产制造蒸汽机。以往为了保护蒸汽机技术,帝国只允许国有企业,至少是拥有国有资本的企业生产制造蒸汽机。而这一次放开却是只允许民营企业生产制造符合欧洲标准的蒸汽机。但是帝国拥有比较严苛的专利法,而国有企业为了保护自己的市场,也会故意刁难民营企业。
这导致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些以面向欧洲市场的民营企业会直接前往英国采购蒸汽机,拿回来之后仿制后略作改进,继而利用帝国机械加工方面的技术优势和材料价格优势,生产出高效率低价格的欧洲蒸汽机,对英国蒸汽机实现直接竞争,而这种欧洲设计,中国制造的模式既不会触犯帝国对蒸汽机的禁令,也最受帝国支持。
而民营企业使用的是欧洲设计,纵然许多设计直接抄袭中国,但民营企业不用为此遵守帝国专利法,因为英国实行贸易壁垒,类似成熟产品无法销售英国,所以也不用遵守英国贸易法,也最受民营企业喜爱。
随着第一批中国蒸汽排水机的抵达(原定这一批是送往西津的,被李君威直接截胡),李君威建议举办了蒸汽机排水大赛,随着一阵喧嚣之后,中国式蒸汽排水机先后完成工作,取得胜利,不仅排水效率远超英国货,而且使用的煤炭更少,这对于缺少煤炭的葡萄牙来说很重要,引发了诸多矿主的关注,参加比赛的七台蒸汽排水机被出售光,有些矿主当场下订单,订购新的蒸汽机。
“我的父亲就喜欢这种比赛,只不过比赛的花样更多。”李君威对一旁观赛的佩德罗国王说道。
佩德罗也很开心,因为葡萄牙没有真正的工业,蒸汽机的引入不会冲击葡萄牙的产业,反而会促进葡萄牙矿业的发展,这是百里无一害的好事。而拿出钱来哄裕王开心他也不觉得亏,原因更简单了,这几个月,许多西班牙俘虏经他的手被西班牙人赎回,他也赚的盆满钵满。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侍从走来,低声对佩德罗说了几句,佩德罗轻咳一声,说:“亲王殿下,刚刚里斯本送来消息,西班牙人派了个使团来,似乎要与您和谈,显然,英荷舰队失败的消息他们也得到了。”
李君威微微点头,说道:“不慌,我们还要为胜利者颁奖,晚上还要举办晚宴,让西班牙人等着就是了。”
佩德罗则是说道:“我还是希望这件事能快点解决。”
李君威笑了:“亲爱的国王陛下,现在我可以告诉您了,我们不会与法国结盟对付西班牙王国的,您可以把心放在盆骨里。”
两个人在最近几个月结下了深厚友谊,佩德罗哈哈大笑,不仅是因为李君威的玩笑,还因为他的态度。其实佩德罗对中国与法国结盟没有多大意见,但无法接受两国结盟对付西班牙。
要知道,如果两国结盟以西班牙为目标,那么造成的结果就是法国吞并西班牙,这会让葡萄牙的陆地邻国有且只有法国这么一个,在欧洲,谁愿意做路易十四那个暴君的邻居呢?而现在李君威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佩德罗最后的担心也没有了。
“如您所愿,我最真挚的朋友。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佩德罗笑着对李君威说道,二人颁奖完,接受了现场矿工和百姓的欢呼,佩德罗说道:“即便是如此,我还是希望我们快点接待一下西班牙人。”
李君威说道:“只要我愿意接触,最终肯定能和平解决,这是唾手可得的功劳,而我希望,由我的女婿来操作这件事,所以,还是等一等吧,等那个可怜的孩子从巴黎回来再说吧,您知道的,我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