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本营。
“皇太极死了。”李明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这个消息,一直到这个时候,诸位元老才是相信了。
阿海问:“我听闻是死于宁古塔的城放炮,说是连脑袋都打碎了。”
李明勋摇摇头:“不,皇太极死于宁古塔的围城战,据说松锦之战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很不好,而宸妃,哦,皇太极最心爱的女人,宸妃死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接下来是阿巴泰的死,让皇太极很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我们在奴儿干都司的事业,选择了亲征,病亡在了军营之中。”
“那炮击。”
李明勋道:“那是老宋的小手段,事实上从今日开始,这是社团对外统一口径,我们的社团击杀了虏酋皇太极!”
林诚笑了笑,点燃了自己的烟斗,说道:“我觉得这没什么,宁远之战后七个月,努尔哈赤死了,现在大明也不是在讹传他死于红夷大炮吗?我们的消息至少更有可信度,再者说了,从郡王到奉命大将军,爱新觉罗杀了好多个,多一个皇太极似乎也顺理成章。”
这半开玩笑的话惹的元老院中许多人哈哈大笑起来,说起来,皇太极死在宁古塔下,那社团在北方的事业就再无重大威胁了。
李明勋敲了敲桌子,脸色冷淡说道:“皇太极死不算什么,我们也找不到人领赏,但是诸位,由此造成的影响却是重大的,关乎着社团的战略,到底要不要坚持北上。”
见李明勋如此认真,众人选择了闭嘴,李明勋对专程赶回来的许长兴的点点头,道:“介绍一下皇太极之死的影响和大明内部的局面。”
许长兴站起来说道:“现在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目前来说,大明的官僚对此是乐观的,诸位都知道,皇太极虽然有长子,但威信不足,又有多尔衮兄弟,即便是最悲观的明国官员也认定,清国内部会出现动荡,在动荡结束前,不会再有大规模入寇劫掠的行为,而乐观者认为天佑大明,清国可能会分裂,然后分崩离析。”
“哼,白日做梦。”李明勋不屑的说道。
许长兴笑了笑,没有去评判,他知道自己的这位长官对大明的局面是无比悲观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明亡国就在旦夕之间,许长兴无法反驳,只得说:“清国的颓势已经显现,而大明的另一个敌人却在飞快的发展,八月和九月,李自成击败了孙传庭的陕西兵,最新的消息是,闯军进入潼关了,这意味着,整个北方都在这股军队的威胁之下,但是我们在江南的伙伴却是长出一口气,闯军没有沿着长江南下,江南的威胁暂时解除了。”
“结果就是,我们在江南的商业扩张取得了爆发式的进展,我们的联合银行效果非常显著,今年我们可以获得去年两倍的生丝,至少三倍的棉布,崇明岛大堤已经在修筑中了,诸位元老,高额的利润已经出现,那些缙绅比谁都精,他们正在疯狂的往联合银行里注入股本,现在股本已经超过了三百五十万了。”
“可是利润没有达到我们的预估!”李明勋一针见血的说道。
其实原因很简单,是西班牙人的破交行动导致了利润的降低,原本今年社团要从南洋进口一百五十万石的粮食,但是真正到香港的只有七十万,不足一半,其中只有十万石损失西班牙人的破交行动,其余的损失是因为航线受到威胁,许多海商选择了取消贸易,这导致八十万粮食的缺口,缺八十万就要补充八十万石,为了保证联合银行的利润,运往江南的南洋大米份额不能动,只能从两广购买粮食到台湾,从日本购买大米到永宁,可是这两地的粮食价格倍于南洋,如此导致的结果就是,南洋的低价粮食无法用在移民安置上,导致原本就高企不下的移民成本更是高涨。
“其实利润已经很高了,只是。”许长兴说道。
“这不是利润高低的问题,而是粮食来源是否安全,我说一个原本在要年底才会通报的消息,社团明年的粮食缺口会超过一百万石!”林诚说道。
“怎么会这么多!”阿海差点跳起来。
林诚抱胸说道:“阿海,我们的社团不是一个普通的商社,大本营、香港和永宁城都会在明年发展成五万人规模的城市,算是其他大大小小的据点以及社团的军队、水手,社团不从事农业生产的人丁会超过二十万,仅仅是这二十万人的口粮就超过五十万石,更何况不断有移民加入,我们还有超过六万的奴隶,难以计数的大牲口,这些可都是也都是要粮食,在台湾的还好说,前往永宁城的五万移民中,至少一半在秋粮下来前还需要社团提供口粮,值得庆幸的是,大部分的据点都不缺鱼虾家禽,否则没有油水的人需要的粮食更多。”
“一百万石只是社团自用粮食缺口,江南的丝棉贷款、修筑大堤,作为商品出售给北方的部落,朝鲜沈藩,加起来会在二百五十万石到三百万石之间。明年的西南季风季节,我们要获得至少二百万石南洋粮食,是社团最主要的工作,如果做不到,影响的就不仅是社团的利润了。”林诚淡淡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造成粮食缺口如此大的原因很多,社团农业人口过少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关键是大量的移民涌入,虽然在台湾和永宁区,社团提前准备,大量使用奴隶开垦了一些土地,使得许多移民来了之后就能开始种植,但到底不是熟田,刚刚垦殖的土地肥力不够,前几年的粮食产量肯定不多。
而台湾大量的土地没有用来种植稻米,而是投入到甘蔗这类经济作物的种植中去,特别是那些由江南、两广士绅牵头建立的种植园,几乎一水的甘蔗田,新移民赶到之后,他们又开始大量种桑养蚕,山东来的移民大量加入这些种植园,自己种植的也是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交叉。
根据元老院的估计,社团的粮食三年内无法自给自足,但是李明勋知道,十年内都做不到了,未来大明崩溃,会有海量的移民来,那些增产的粮食也满足不了。
“南洋粮食主要来自爪哇、暹罗、安南,关键就在于西洋航线的安全,而目前来说,除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海盗,能够威胁这条航线的只有西班牙咸肉!”
“说的没错,与其在西洋航线上追逐那些西班牙纵帆船,不如主动进攻,现在是北风季节,顺航南下,给西班牙人雷霆一击!”
林诚听着这些话,却是看到了李明勋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拍了拍桌子,说道:“安静吧,诸位元老,社团的资源就那些,大部分被移民和开拓事业所占有,用于战争的资源并不多,既然资源不多,更不能分散,只能有一个重点,而社团的一贯策略是北上!”
高锋道:“北上?现在北面还有什么值得投入的吗,我们在奴儿干都司的扩张几乎抵达了极限,皇太极是死了,东虏撤离宁古塔,但是在吉林乌拉和呼兰修筑了城堡,我们进攻也只是虚耗实力罢了,而兵力投入到中原,我们那几千兵马还不要被流贼给淹没了。”
西蒙斯呵呵一笑,说道:“关键是让陆军去打流贼有什么意义,我们得不到土地,明国政府已经破产,给不了我们足额的佣金,我们能得到的只有移民,可是我们现在安置不了那么多移民,再说我们要那么多移民做什么,如果能拿来做奴隶卖钱,我倒是同意出兵。”
“闭嘴西蒙斯!我们与北方的汉人同根同源,只要有条件,我们无法坐视他们被屠戮,这是社团所有汉人元老和议员的共同意志!”阿海对西蒙斯怒目而视。
西蒙斯见自己惹了众怒,当即赔笑:“很抱歉诸位,我收回刚才的话。”
元老院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李明勋,李明勋思索许久,无奈的摇摇头:“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给我安排一艘船,我要去香港,和平解决西班牙的威胁是上上之选。”
元老们一个个起身离开,最后只剩下林诚,他滑动着轮椅,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银酒壶,放在了李明勋面前,李明勋拿起来喝了一点,发现辛辣异常。
“这是当初我们从大员运来甘蔗渣酿造的朗姆酒,虽然味道不怎样,但每当喝起来,我都会想起当年我们的起步阶段。”林诚感慨说道。
“那时候我们一心扑在赚钱上,不会自不量力的考虑国家大事民族衰亡。”李明勋又喝了一口,说道。
林诚笑了笑:“位置不同,心境也就不同了,就像你对那些孩子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总是鄙视郑芝龙,总归不能成为他吧。”
李明勋的矛盾就在这里,现在南洋来的粮食是社团发展的关键,那么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就是最大威胁,但是要想对付他,就要把资源投入到舰队,投入到菲律宾去,如此导致的结果就是,在明年李自成称帝,清军入关等改变中华民族命运的大变革中,社团根本无力去参与,从无论从民族情感还是社团利益考量,李明勋是最不希望这么早改朝换代的,但这是天下大事,社团的力量终究有限。
但是身为穿越者,李明勋又无法就这个问题和其他人讨论,只能闷在心中。
林诚拍了拍李明勋的肩膀,转身离开,最后留下一句话:“正如你所说,最好的结局是不战而解决西班牙,但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若是不能尽善尽美,也不要做错选择呀。”
李明勋无奈的摇摇头,理论上,不战而定西班牙有两种法子,一是与西班牙人和谈,二是让荷兰人去缠住西班牙人。
表面上看,社团与西班牙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甚至西班牙可以为社团提供贵金属,社团为其提供优质的明国商品,但从大局考虑,和谈完全不具备操作性,社团高层与西班牙的仇恨带来的阻挠暂且不提,关键是西班牙和荷兰东印度公司都不会选择和谈的,在宗教、商业和领地上,社团动了西班牙的蛋糕,而西班牙处于相对强势的位置,自然不会选择谈判,双方的谈判只能是在一方大输的前提下。
而荷兰人也不会坐视社团与西班牙的和平,从权谋术来说,两个势力的对耗才是最好的局面。
如果不能和谈,那只能让荷兰人出手,就像今年初那样,打上门去,打到西班牙人自顾不暇,无力去骚扰西洋航线,但这就需要社团出让利益,还是能让荷兰人动心的利益。
两天后,李明勋在荷兰商馆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范迪门的全权代表科隆,这个傲慢而不失礼仪的男人表现的极为得体,他认真倾听了李明勋的条件,并且忠实的记录下来,然后就只是报以微笑,欣然表示,再次出兵马尼拉,需要范迪门总督的首肯,他能做的只有把李明勋的条件告知范迪门总督。
李明勋的条件很丰厚,首先向荷兰出让日本市场的生丝份额,其次向荷兰人开放江南市场,接着就是让荷兰东印度公司成为社团的主要粮食提供商,每年给予一百万石的份额,粗粗计算下来,东印度公司每年可以从社团获得至少四十万的利润。而丰厚的条件换取的是荷兰出动一支舰队再战马尼拉,而社团也愿意出两艘重炮舰,接受荷兰人的指挥。
“两天后,我会前往巴达维亚,您的条件我会如实告知的。”科隆脸上挂着职业的假笑,说道。
“两个月内我要得到准确的答案,否则条件作废。”李明勋如是说道,离开的荷兰商馆。
等候在办公室外的西蒙斯见到李明勋,热切问道:“阁下,结果如何?”
李明勋微笑说道:“我不会有幻想了,我的朋友,西蒙斯提督,准备战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