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施琅拉扯着一个小姑娘走进了前厅,这小姑娘左不过十余岁,端的是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见到地上的死人,吓的藏在了施琅身后。
乌穆看了小姑娘一眼,登时大怒,对着郑芝龙啪啪啪就是抽了七八个大嘴巴子,乌穆瞪大眼珠骂道:“你敢耍老子!”
郑成功抓住乌穆的手,说道:“不,他没有耍你,这位是安化公主,是天子的孙女,也是李明勋的未婚妻子!”
乌穆气糊涂了,这么一想才想起真有这么档子事,他依稀记得,年初还在打马尼拉的时候,就接到消息,说是隆武皇帝从广西把桂王一脉的嫡女接到了福建,收为孙女,封为公主,待公主十六岁了,再嫁给李明勋。
“你你真是安化公主?”乌穆提着带血的刀,走到安化公主面前,问道。
安化公主自幼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凶神恶煞的人,登时吓晕了过去,郑彩可不想死,现在挟持了郑芝龙,自己还有活路,他连忙说道:“这位就是安化公主,贵主未婚之妻,你可莫要糊涂,你我死了罢了,你若不问过贵主,就害了安化公主,那可是大罪!”
施琅把挟持公主,要挟乌穆,乌穆说道:“好,那就饶郑芝龙一条狗命,我们走,去见我家主子,一人换一人!”
郑彩大喜,对诸将说道:“传监国殿下命令,郑氏作乱,皆是郑芝龙一人之罪,其余人若重归王化,皆不论处,率军来投者,皆有封赏!”
郑芝龙麾下原本就有不愿意投降的,以周鹤芝为首,七八员将领站在了郑彩身边,郑彩对周鹤芝和周瑞兄弟说道:“你二人快去码头,向士兵宣告监国的命令,告诉他们一起出海,抵达金门者,皆有厚赏!”
郑芝龙听郑彩如此安排,对施琅等人喊道:“你们快速控制船只兵马,别让这群鼠目寸光的蠢货坏了我们的大事儿,施琅,点三千兵马随我来,若是李明勋敢耍花招,全部杀光!”
乌穆骂道:“叫你妈啊叫!”
说着,啪啪啪又是十几个大嘴巴子,扇的郑芝龙双颊肿胀,言语不清。
郑彩和乌穆带着一行人出了安平城,向南而去,一直到了浔江港才是停下,只见金门左近,帆影蔽海,各类战船上百艘,其中夹板大船就是有六艘,各类炮舰二十余,封锁了漳州湾所有的出海口,郑家的水师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这还是李明勋第一次见到闽海王郑芝龙,他看着郑芝龙那肿胀的脸颊,说道:“明勋创业之事,对闽海王极为神往,总想得见天颜,今日好不容易见一次,却是这般模样,看来是明勋没有福气,这辈子也难知晓闽海王郑芝龙长的什么模样了。”
郑芝龙冷冷一笑,说道;“会有那一日的,我会亲率大清水师,登陆东番,把揪出来,让你好好看看,谁才是中国海的主人!”
李明勋笑了:“你怎么知道你今日能活下去。”
“那可是你的未婚妻子。”郑芝龙指了指施琅手中的人,说道。
李明勋道:“未婚而已,用一黄毛丫头换一蛟龙入海,太亏了。”
“你你算得什么大丈夫,连自己的女人都不保护。”郑芝龙大声骂道。
李明勋好不容易才听清他的话,忽然笑了:“哈哈,开个玩笑罢了,你不过是个迟暮之虎,困笼之兽,值不得什么钱,倒是吾妻安化公主,金枝玉叶,可不能有伤。”
二人说着,安平港内不断响起铳炮之声,不多时,一支船队从港口驶出,大小船只二百余艘,郑彩说道:“这是周鹤芝兄弟的船队,其余怕是都要随了郑芝龙了。”
李明勋点点头,看向郑成功:“郑公子可有法子说服一些人浪子回头?”
郑成功对叔父郑鸿逵点点头,郑鸿逵率领十余人入港,一个时辰后,又有四十余船只驶出港口,李明勋看了看港口之中,还有数百艘海船,叹息一声:“真是可惜啊。”
他走到郑芝龙面前,说道:“我们交换吧,郑芝龙换公主,施琅,回去告诉港口里的那些水手士兵,都逃命去吧,一会火攻船就要来了!”
郑芝龙怒道:“不,你必须撤兵,否则公主就要死!”
李明勋面色一冷,拔出手枪,顶在了郑芝龙的额头,说道:“你不值公主一根汗毛,用一个废物换公主,我愿意,但公主也不值战局的一根汗毛,为了公主留下一个隐患,我不愿意。”
“现在我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你想活,我们就交换,不想活,我就开枪,生与死摆在你的面前,自己选!”
“十!”
“九!”
“三。”
“交换,我们之间交换!”郑芝龙连忙叫道。
李明勋一摆手,双方进行了交换,郑芝龙与安化进行了交换,双方各自乘船离开,回到旗舰青龙号上,李明勋当即命令进攻。
两艘巡航舰和四艘护卫舰抵达安平港外,收帆落锚,用灼烧过的炮弹轰击着港口内的船只和设施,郑逆的水师立刻进行了反击,双方激战两日,没有一艘船逃出港口,最终,几艘装满火油、炸药的船只冲进安平港,给闽海王最后一击。
海军占据了上风向,占尽了优势,只损失了两艘护卫舰,而刚刚经过了分裂的郑家水师战斗力大减,狭窄的港口之中无处躲藏,大半被毁。
“我怀着矛盾的心情指挥了对安平港的围攻战,毫无疑问,这是华夏抗清力量的损失,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讲,社团在东南沿海最大的竞争对手却灰飞烟灭了,一切那么突然,有些让人不敢相信。”李明勋在给元老院的战报之中如此写道。
郑芝龙在安平城呆了三日,即便他四处督军,也没有阻止水师的灭亡,一直到博洛的使者再次赶到,郑芝龙接到了闽粤总督的大印,便点了几百人马前往福州面见博洛。
郑芝龙原本以为会得到上宾之礼,他认为博洛不仅会给自己闽粤总督的职位,还会与自己一道,全力打造水师找李明勋复仇,然而,这些都没有出现,郑芝龙的护军被隔绝,博洛见到郑芝龙的第一面就是把他踹倒在地。
“你以为我大清要的是这等连守护犬都不如的废物吗,大清要的是水师,能够征伐舟山,渡海东番的水师,你把我大清的水师丢了,要你何用,要你何用!”博洛挥舞着鞭子把郑芝龙抽的血肉模糊。
郑芝龙这才知道,自己的价值就在于那些战船,李明勋是这个认为,清廷也这么认为,郑芝龙抱住博洛的腿,求饶:“贝勒爷饶命,奴才还有陆师上万,可协助贝勒爷直取两广,求贝勒爷给奴才一个效忠的机会!”
“你?你这样的老狗,我还瞧不上!”博洛一口唾沫吐在了郑芝龙的脸上。
与此同时,满清大军上万攻入安平城,守城的施福、施琅跪地迎接,大军进入安平,郑成功之母田川氏拒绝投降,受辱自尽,消息传来,郑成功起兵于广东南澳岛,竖起大旗,正面上书‘忠孝伯招讨大将军罪臣国姓’,背面书写四个大字“背父救国”。
郑芝龙被人拖了出去,连通其兄弟子侄一并被押往北京,郑芝龙闽粤总督的美梦碎裂,岳乐在一旁问道:“三哥,现在怎么办?”
博洛道:“我本想在福建养精蓄锐,积蓄兵马,一举冲进广东,海陆并进,攻伐香港,先断岛夷一臂,却不曾想郑芝龙如此无能,水师尽灭!”
“那我们还打广东吗?”岳乐问道。
博洛摇摇头:“此次随我南征闽浙的八旗总共万余,几战下来,阵亡不过百余,但死于疾病却有六百多,如今士卒饱掠,归乡心切,朝廷又几次三番要求我军回师,皇命不可违,退兵吧。”
“可如今已经是秋末,正是进兵之时啊,我们在闽浙二地收拢明军十余万,遣散老弱也有十万余,如此大军,如攻伐两广。”岳乐不甘心的说道。
博洛低声问:“如此大军,掌握在你我手中,朝廷何人信服?”
岳乐无奈摇头,明朝内斗不止,让大清平白多了几分胜算,但大清内部又何尝没有内斗呢,如今掌握朝局的是多尔衮,其兄长阿济格灭顺军,幼弟多铎平江南,皆是大功,其余派系被受掣肘,江南之地,多尔衮委任洪承畴那个奴才,也不给其他人管理,可见一斑。
博洛从怀中掏出一份圣旨,说道:“看看吧,我们刚进福建,朝廷就有令旨传来,佟养甲署理两广总督,李成栋提督两广军务,呵呵,这本就没有给我们进两广的机会,岳乐,阿济格消灭顺军,连下六十三座城,就是因为没按旨撤兵,便是摘了亲王爵位,你我可连郡王都不是啊!”
“可我不甘心,杀父弑兄的敌人就在面前了,却无法报仇!”岳乐咬牙说道。
博洛笑了笑:“我们就算打下香港又如何,也杀不了李明勋,要灭岛夷非水师不可,此番你我回京,便是要以此相告,待你我下次出征,所提就不止十万铁骑还有艨艟巨舰了!”
广东,潮州府。
李成栋一身铁铠,按住刀柄,快步走进了潮州府衙的后堂,一脚踹门房门,房中正在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的佟养甲被吓了一跳,看到是李成栋,也没有生气,抱怨道:“是廷桢啊,你说你这是做什么,平白坏了我的好事儿。”
“总督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李成栋把那捏着自己领口的女子拉到身后,怒气冲冲的问道。
佟养甲呵呵一笑:“还能做什么,你知道的嘛。”
按理说,佟养甲作为两广总督,辽人出身,满清贵族的亲奴才,不用对李成栋这般客气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佟养甲一文韬二无武略,督领李成栋这支大军从江南松江出发,一路之上仗都是李成栋打的,李成栋也无愧绿营第一勇将,连克几座城池,更是在汀州擒杀隆武皇帝,可以说,是李成栋在前面卖命,佟养甲在后面升官,所以无论人前人后,佟养甲都是给李成栋面子。
“哼,总督大人,进潮州府的时候,你我可是一起下令,不得侵略百姓,违者插箭游营,你抢了这女人,是违反了军令了!”李成栋咬牙说道。
“不就是个女人嘛。”佟养甲满脸不在乎。
李成栋道:“这是潮州大缙绅徐家的女儿!”
“廷祯啊,为了个南蛮子,你就和我撕破脸吗?”佟养甲脸上挂不住,喝道。
佟养甲感觉李成栋活脱脱变了一个人,当初在福建,若是论及屠杀抢掠,谁能凶的过他李成栋,扬州十日他参与后几天,嘉定三屠他一手操办,还有松江造反,他也杀了几万人,但从松江出发南下,李成栋非但约束军纪,对敌人也很礼遇,一些投降的明国官员收入幕下,对那些宁死不降的也是好言相劝,进了广东之后更是如此,大魔头要做包青天?原本佟养甲是不信的,但今日这事儿一处,佟养甲真的觉得李成栋转性了。
李成栋一挥手,那女人被带了下去,他拉着佟养甲坐下,说道:“总督大人,你糊涂啊,咱们有多少兵马,你不是不知道,咱们有多少敌人你更是清楚,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得罪当地的缙绅呢。”
二人麾下兵马其实不多,李成栋从松江出发的时候四千多人,到了福建,博洛给补充到了五千兵马,身为总督的佟养甲有一标营,营中只有三百个满洲大兵,剩下的就是施福、施琅等人麾下的一万多人,潮汕一带原本就是郑藩的兵马,一进广东就是降了,再加上收降了潮州大盗陈耀,二人麾下兵马也就三万出头。
而二人面对的是刚刚在广州成立的绍武朝廷,佟养甲道:“廷桢啊,绍武号称拥兵五万,但也就广东总兵林察那几千人能打,其余不是海盗就是义勇,不足为惧。”
李成栋道:“那些南兵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东番岛夷在香港的兵马,精兵过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