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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五 应对之策

    察珲环视一周,见侍卫寥寥无几,唯有报以苦涩的表情,他沉思一会,说道:“这一次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们一定要站在胜利者一方,从前是我太贪心了,希望借助天下大乱称雄漠北,可现在看来,广袤的草原已经不再是蒙古人的天下,蒙古人长矛一样的脊梁终究还是要变成弯刀模样。”

    “这么说,您是打算投效新朝了?”哲布尊丹巴问道。

    察珲多尔济点点头,说道:“我损失了直属的部落,但土谢图部分散在千里范围的草原,满清的取胜是因为放出了一群恶犬,这些见了血吃了肉的家伙,绝对不会任凭满洲控制,他们恨不得把土谢图部全部列为叛逆,好一口一口的分食,部落的酋长们在归附无门的情况下,仍然会选择我带领他们寻找安宁和希望,上师,我们只需要潜伏一阵时日,给散落各地的部落送去消息,静心等待他们抵抗恶犬,然后再出手相助就是了。”

    “是,但一切还是要得到新朝相助。”哲布尊丹巴提醒道。

    察珲摊开手,看着落在掌心的雪花,说道:“是啊,这种情况下,长生天的大雪和新朝的刀矛一样的重要。”

    哲布尊丹巴口诵佛号,点头称是,盘腿坐在地上,入了定。

    侍卫搭了一个帐篷,察珲钻了进去,感受了一会温暖,他搓着手,对最信任的侍卫说道:“你这段时日不要管其他的,就追随在上师身边,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把他要做的一切都告诉我。”

    侍卫微微一愣,听这话音倒不像是保护,而是监视,察珲多尔济说道:“我们与满洲已经血海深仇,被满洲人捉到就是死,但上师不同,无论新朝还是满清,都不会杀死这位德高望重的转生之人,现在他支持我收拢残部投效新朝,是因为看准了新朝是胜利者,但这个过程是艰难的,也有可能会失败,到了那一日,上师或许就不会那么坚定了。”

    “奴才明白了,大汗。”侍卫跪在地上,应和道。

    京城。

    “内阁已经要求财政部筹措资金八百五十万,棉麻布匹三十万匹和稻米二百万石,分作京杭运河与长江航道的疏通款项,京杭运河占其中十分之七,目的是将运河拓宽至四十米以上,并扩建修缮沿岸码头和港口,兼施以工代赈,而疏通武昌至淮阴之长江航路,炸江中礁石和设立全新的航道信标。整体方案已经被元老院多数票通过,国民议院也成立专门的监督小组配合,并请款三百万元作为备用资金。”

    书房之中,侍从官正用清亮的嗓音读着需要皇帝签批的各式公文,李明勋听到大兴水利的‘内阁第一决议草案’,点头说道:“准了,用印。”

    李明勋亲手朱批,令侍从官用印,并在空白处书写批文:“水利之事,一则通路兴业,二可赈灾济民,实乃善政,一应批准。”

    侍从官接过草案,正要装封,被李明勋按住:“慢,这份草案,延后十日发出,你且安排人去南京,问内阁,帝国元年备准的工程,以申京建设为先,但内阁只提请一年之花销,今却提请运河疏浚和长江航道的全部款项及备用金,则申京建设之款何时提请,另,江浙地方河道疏浚之事,是否已经延后,就这么问吧。”

    “陛下是觉得这草案有问题么?”侍从官问。

    李明勋笑了笑:“问题倒是不大,但朕就担心内阁那边和朕耍花活儿,以往战争久持,行政部门无论物资还是资金,以军事为先,现如今,大战方休,军资却遗留甚多,朕觉得,内阁那边是想快些把手里的钱花光了,好伸手要统帅部手里的遗留军资,你信不信,你只要遣人问,内阁另外就会提请另外一个水利案,那就是江浙水道疏通建设案。”

    侍从官明白了过来,京杭运河的疏通紧急在于京、冀、鲁、苏等沿途省份都经历了战火,又有天灾,赈济与工程并行,一举两得,可疏通长江航道可不算什么紧要的,若论经济建设所需的水利设施,还是疏通长江三角洲的水路网为最优先,可内阁先提长江航道而不提三角洲水利,八成就是先把钱分出去,再说钱不够的把戏。

    “陛下,可如果真如您所料,那内阁岂不是与您顶牛了。”侍从官小心的问。

    李明勋与首相李海私人关系没有什么,可如果顶了牛,再提三角洲航运之事,李明勋拒不批钱的话,岂不是把这事耽搁了,李明勋却是不在乎,说道:“没有关系,到时再往这个决议案里加些补充条款,反正长三角的航运肯定与长江、运河都有关系。这个事就是要敲打敲打内阁,别以为大战没了,军队就要马放南山,军人必须在政治格局和社会大众之中有所地位,而这个地位首先要从军需款项开始!”

    侍从官点点头,继而拿出第二份文件,看了一遍:“这是内阁所属外交部提交的一份文件,是日本德川幕府以国中屡遭水灾,请求延后支付今年的战争赔款。”

    李明勋摇头:“不准,告诉德川家的人,他不主动送上,朕就派人去取。”

    “缅甸王请求派使入朝觐见,与帝国修好,永为藩属。”

    “准其奏请,让其派遣精通商务和海贸的使者来,既愿为藩,便要开国通商。”

    侍从官为李明勋着一份又一份的公文,这些公文多半已经有批示或者对策,李明勋只需准与不准而已。

    “理藩院提交黑龙江绥靖区将军旌奖黑龙沟之战有功兵民之请功折,理藩院李总裁拟定有功官将七人,绅民商贾三十五人。”

    李明勋放下笔,疑惑道:“黑龙沟是什么地方?”

    侍从官也是无从回答,李明勋起身到了墙壁上挂的巨幅地图前,在黑龙江绥靖区内寻找,遍寻无着,而侍从官取来一幅陆军部提交的黑龙江绥靖区的最新地图,在外兴安岭还要向北百里找到一处名为黑龙沟的地点,侍从官遂解释黑龙沟一战,原来是巡边的步卒与皮毛商人的护卫队在黑龙沟伏击了一支俄罗斯的商队,并争取到百余户鄂伦春族内附绥靖区。

    “这等规模的战斗也专门向朕请功么?”李明勋起了狐疑,略微思忖之后,他问道:“今早老三来玩闹的时候,是不是带来了什么东西?”

    李明勋早上未起的时候,就见李君威来闹了一会,对这个可爱的小儿子,年逾五旬的李明勋实在是生不起气来,任凭他耍了一阵,才让人哄着去上课了,他睡的迷迷糊糊,侍从官可没有,很快找来一顶漂亮的皮帽子,正是李君威送来的,侍从官说道:“听三爷说是李娘娘亲手做的,用的是上等的貂皮和三爷的那顶一模一样,颜色都一样。”

    李明勋感觉明白了,这已经入冬了,关外几个省和绥靖区的皮毛早已收缴买卖完毕,正是进入市场的时节,理藩院这个时候提及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以及这凭空出现的上等毛皮,显然都和毛皮商人有关系,他说道:“去把理藩院李德灿召来。”

    “李总裁已经等候了有一段时间了。”侍从官说道。

    李明勋点头,示意让其起来,李德灿进得殿内,立刻禀告道:“陛下,漠北土谢图部有使者来。”

    “哦?我们尚且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土谢图人腿脚倒是快,说一说,发生了什么。”李明勋直接问道。

    李德灿把清军突袭土谢图汗庭,击溃其部,四处吞并土谢图部落的事情说了一遍,继而说道:“战事休止后,土谢图汗与哲布尊丹巴一起收拢残余部落,向北撤退,而寒冬风雪交加,不宜持久用兵,得以保存。”

    “土谢图部是漠北第一大部,部众为谁所得?”李明勋问。

    “大多数被满清及附属的蒙古各部吞并,还有部分投奔西面的扎萨克图汗,也有逃往俄罗斯的,察珲多尔济收拢了三四万人。”李德灿禀明了情况。

    李明勋的脸色有些阴沉,虽然早在他远征漠南回归的时候就制定了长远的计划以应对漠北的战事,按照那个计划,漠南和东北三个省和四个绥靖区经过三年到四年的休养生息,积攒力量,便可支援十万左右兵马,荡平漠北,当然,敌人可以是满清余孽,也可以是当地蒙古,自然也包括更北的俄罗斯人。

    当然,这是一个长远计划,统帅部也会同陆军部、安全部拿出了一个更迅速的解决方案,那就是通过招抚漠北第一大部,打开河套前往漠北的道路,然后在明年夏秋出兵,剿灭满清,解决帝国的北方威胁,然而,随着土谢图部的崩溃这个计划自然也无从着落。

    “其实臣本就甚支持陆军所主张的激进计划,虽然可立刻奏效,但风险也大,最重要的是,于大略有害。”李德灿小心说道。

    李明勋明白他说的意思,陆军主导的计划虽然有可能在明年解决满清余孽,但国内尚未完全平定,后方也无法支持完备的军需和粮草的情况下,此战只能胜不能败,若是败了,还要搭上帝国数量本不足的骑兵,让荡平漠北更要延后几年,至于影响大略,倒也是事实,在那个计划中,土谢图部是关键,可帝国不可能任由一个强盛部落借着帝国胜利的马车扩张和崛起,土谢图部在这个计划里本就是一块抹布,用完就是要扔的,先答应其各种条件,剿灭满清之后再行问罪吞并,这个计划看似不错,但有一点,这一招只能用一次,意味着西域、藏地乃至更遥远的地方,帝国将不会再有忠诚的藩属了。

    “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你们理藩院有没有制定关于土谢图部南撤的计划?”李明勋问道。

    李德灿低头说道:“察珲的使者希望我们可以在晚冬时节,也就是两个月内发兵,掩护其撤退,臣问过云中绥靖区,发兵掩护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关键在于,土谢图部要求我方提供穿越大漠的一应物资,云中绥靖区刚结束战事,物资储备不足,而从京城转运,时间太紧,路途又太远。”

    “说你们的对策!”李明勋提醒道。

    李德灿说道:“理藩院的意思是,让察珲多尔济寻机南下,由云中绥靖区为主,燕北为辅,发兵掩护,待土谢图部进入大漠,让其杀掉马、驼之外的一切牲口,以牛羊肉为食物,南下河套,这样我们只需要准备四万人和几万匹牲口的部分物资,比土谢图部要求的四万人和三十万头以上牲口的粮草要少五倍,云中那边也能提供,待春天再行转运补足就是。而且察珲多尔济素来野心勃勃,日后漠北用兵又少不了他,让其屠尽牲口,待其到了漠南,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支配?”

    李明勋脸上多了一些喜色,理藩院看来还是有些人才的,不然也不会有这等秒策:“好,就这么办吧,你派专员,监督此事,既然里子给不厚,面子就优渥一些,封察珲为郡王,再照切伦上师的例恩封哲布尊丹巴,你们拟定好二人的封号,再行奏请。”

    “漠北经历这一变故,满清也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到底隔着大漠天险,再行剿灭就不只是兵马之事了,如何分化瓦解,孤立拆分,理藩院也要有个章程,譬如漠北之北,尚有俄罗斯国,与帝国在永宁、黑龙江一带素有战事,你以为与俄罗斯是该战是该和?”李明勋淡淡问道。

    李德灿悄悄抬头,瞥到了御案上那顶华丽的帽子,心中的犹豫瞬间消失了,他一咬牙,说道:“臣原本以为,俄罗斯核心之地尚在三万里之外,路途遥远,交通艰难,与帝国为敌,也不过是芥癣之疾,隔靴搔痒罢了,可现如今,满清余孽在漠北站稳脚跟,为漠北大计,还是与俄罗斯化界而和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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