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二十多年的历史中素来重视马政,从台岛的高山牧场、南华的半岛牧场,再到济州、永宁等大型马场,为帝国军队提供里远比对手高大神俊的战马,也为农业和商业提供大量的强壮驽马。
而随着陆军横扫漠南,作战对象转向漠北的满清余孽,仅仅是培养战马已经是不够了,事实上,别说漠北,陆军那些永宁马、济州马连漠南都有些无法适应,或许它们拥有远超蒙古马的爆发力、速度和力量,但是从长途行军和耐粗饲方面就逊色很多了,虽然这些帝国名马也有蒙古马血统,但是因为军队的高质量要求,几代繁育下来,越来越倾向于纯血的西方马,而当作战区域需要穿越大漠,抵达寒冷广袤的漠北,这些名马就更不适应了,因此陆军需要更适应战场的战马。
而军队用马不仅在于骑乘,还有后勤辎重用的驽马,显然,漠南漠北之间,没有什么比沙漠之舟的骆驼更为适合,距离和地形限制了陆军赖以为生的四轮马车,驮负能力和耐严酷环境等特性上,骆驼是独一无二的。
也正因如此,当漠南稍稍平静之后,马政大兴,从河套到白山黑水,各类官营牧场纷纷兴起,而骆驼也被算在马政之中,只是更多由云中、燕北两大绥靖区办理,而牵头的正是李德灿手下的理藩院。
永寿宫。
“怎么没见老三,他今日不是只半课么?”李明勋用着午餐,没有看到小儿子,倒是有些挂念。
“在童趣屋里玩的正高兴了,怎么也不肯出来,说是等你吃完饭,带着饭去给他喂。”李香君笑呵呵的说道。
所谓的童趣屋是李明勋专门为两个未成年的儿子打造的,但太子也只是去过一两次,陪弟弟玩一会,倒是李君威很喜欢在里面玩耍,童趣屋的四面都是包了棉褥,有些大型的玩具也是如此,李君威如论怎么耍都不会伤了自己,实际上就是一个儿童娱乐城,其中有不少玩具就是李明勋亲自设计的,例如滑梯、跷跷板、转盘等物件,在这个时代,也让人感觉都是些奇思妙想,而李君威如今只上幼稚园,所以有大把的时间玩耍。
似课程安排这等事,各类学校都与官署衙门一样,因为帝国不接受一个礼拜一周这类单位,所以定下了一月三旬的制度,似李君威这等幼稚园的孩童,一旬不过上六日半的课程,而李君华这样初等学堂的正式学生,每旬就有七日的课程了。
“好,待我吃完了,再去陪他玩一会。”李明勋接过了李香君手里的汤品,又问道:“今早老三来闹腾,说在家里不好玩,还是上学好玩,看来老三也是个爱学习的。”
李香君却是笑了:“他哪里是爱学习,是喜欢热闹罢了,这宫里人多,却没有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他自从上了幼稚园,见了那许多孩子,早就是乐不思蜀了。”
李明勋颇为无奈,前朝时候,皇帝的儿子还有同龄的太监一起长大,如今宫里不用太监了,自然没有同龄的孩子了,也幸亏儿子有学可以上,不用童年孤独了。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李香君却总是嘴角含笑的看着李明勋,她知道李明勋心里想问问关于毛皮的事的,不然也不会戴着那帽子来,可总是不想开口,聊了一会,见李明勋终究下不来决心,李香君说道:“前些时日,京中的勋贵和官员命妇来宫中走动,理藩院总裁家的夫人带来的貂皮,说是孝敬臣妾的,还有一些勋臣家的夫人,叽叽喳喳的聊的全是关外的毛皮,臣妾知道他们用意不简单,但到底也没明着说,也就顺着她们的意思,收下了这些礼物。”
“她们都说些什么?”李明勋笑问道。
李香君道:“一开始还是家长里短的,不算什么,后来就说起罗刹人的事了,说是好毛皮都在罗刹人那边,还说现在关外的毛皮一日不如一日了,若是再任由罗刹人占着好地方,日后就没有好毛皮用了,臣妾听了这些话,感觉不对,这些人怕是要打臣妾的主意。”
李明勋道:“你想的不错,关外的商贾绅民是筹划着对罗刹宣战的事情,你日后不要掺和这些事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也该敲打敲打才是。”
“是,臣妾也跟她们说了,这不是女人该掺和的事。”李香君微笑说道。
二人感情本就和谐,李香君也无意牵扯国事,对于李明勋想问自己,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态度,她已经非常满意了,二人说了一会闲话,待小厨房送来给李君威的饭菜,李明勋亲手提着,一起去了童趣屋。
“明日皇后娘娘要去昌平,君威不知道怎么听了,也吵闹着要去呢。”李香君略显头疼的说道。
李明勋摆摆手:“老三去掺和什么,他不懂事,天又冷,岂能去昌平。你别担心,待会我说他就是了,前些时日,黑龙江绥靖区鄂伦春供来的雪橇犬到了,我已经让人做了爬犁,明日带老三去滑雪,他自然也就不掺和这事了。”
两日后,昌平战犯管理所。
朱妤姝看着已经大变模样的兄长,眼眶通红,几欲哭了出来,而朱由榔也很激动,到底是心中期盼太多,又见了好些年没见的妹妹,更是难以自抑,朱妤姝拉了拉跟在身边的李君华,说道:“快些,给舅舅见礼。”
朱由榔也知道李君华如今是新朝太子,连忙去拦:“不敢,不敢。”
三人亲热了一阵,朱由榔本就穿的暖和,会客室里温度又高,只觉得脑袋发热,不由得摘下了帽子,朱妤姝看了那光头,笑了笑:“兄长这个模样,倒也不是太丑。”
“哎,阶下囚徒,受剃发之刑,也是不得已。”朱由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由得说道。
“舅舅这是哪里话,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新朝剃发非满清之恶政,您瞧,我也是剃发了呢。”李君华摘下自己的小帽子,露出了短不过两寸的头发,两侧更短,他本就是俊秀少年,这般发式,看起来更是干练。
朱由榔看了啧啧称奇,走过去瞧了瞧,问:“莫不是你也犯了什么错?”
李君华说道:“这叫复兴头,我们学校男同学,都是这般发式,若不这般,还不能入校学习呢,虽说短了些,但打理起来很是方便,可以多些时间学习玩耍,这发式来自军中,剃此发式,便是削发而明志,让我国学子为中华复兴而学习。”
“君华不仅是翩翩少年,更是人中龙凤,舅舅似你这般大时,懂得道理,学的知识都不如你多了。”朱由榔感慨说道。
朱妤姝见朱由榔摊开的手很是粗糙,问道:“兄长在这里可是受苦了?”
朱由榔眼神落寞,说道:“要说没受苦,是真不如以往自在随心,可若是受苦,却也无从谈及,这几个月,与旁人一样改造学习,干的活也是一样的,倒也没人欺辱我只是,妹妹,这里的生活安排的过于紧密了,每日只有一个时辰的自由时间,每旬也只有一日可自行支配,你也知道,哥哥嗜书如命,以往虽说为人所制,但与书为伴,倒也不觉得怎么,现在却总是心里空落落的,你能不能跟这里的人说说,别让哥哥学习了,哥哥不喜欢看报,也不喜欢学法条和术算,就是想安安静静的看书,只要能让哥哥看书,多安排一些劳动也无妨啊。”
“兄长怎么这么糊涂啊。”朱妤姝焦急说道:“你可知道,皇上安排学习改造,就是为了给兄长等前朝旧臣一条活路啊,似满清权贵一类,若是改造的好,将来未必没有出来的时候,兄长定然也有机会,兄长正值壮年,等出来的,有的是时间读书著作,何必争这一时呢,若是事事顺你的意思,那怎么还能放你出来呢。”
朱由榔低下头:“就算是学习,也该学些圣人之言,整日看那些商贾、庶民之流编写的东西,离经叛道的,也算学习么。”
朱妤姝也是无法再劝,她知道自己兄长自幼受的是皇家教学,学的是圣人之言,四十多年如此,早已浸透到了骨子里,别说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过是在大本营多学了些儒道,一时也未曾改过来,她也只是庆幸没让儿子成为小卫道士,可眼前兄长可是当了几十年的卫道士了。
“兄长,妹妹虽是皇后,但朝政国事是不能干涉的,这管理所的规章制度也是皇上参与制定的,你遵从也就是了,妹妹总不会坑害你吧,妹妹没法为你谋特权,更不能更改这里的规矩,你也别往这方面想了,倒是生活上物质上,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一提,若是能帮你的,妹妹自然不会不帮。”朱妤姝只能实话实说,正说着,女官们已经送上了饭菜。
这菜肴原材料都是在京中备下的,到了昌平用了这里的厨房做出来的,此刻端了上来,浓郁的香气让朱由榔来了兴致,甫一开动,就是夹了两块鸡腿肉直接塞进了嘴里,全然不顾多年养成的规矩和仪态,看的朱妤姝也是发愣,她原本也想跟着吃些,但见朱由榔闷头大吃,往日根本不碰的肥肉之类也是往嘴里塞,她自然心中不悦,对身边的女官说:“把这里的管事叫来。”
不多时张万里到了会客室,待施礼之后,朱妤姝指着大口吃喝的朱由榔责怪说道:“皇上把改造战犯的重任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战犯的吗,张训导。”
张万里道:“敢问皇后娘娘,是我们有什么不妥吗?”
“你们管理所是待遇太低还是在吃食上有所克扣,为何本宫兄长见了肉,如此狼吞虎咽的?”
张万里看了看桌上的菜品,当真是丰盛,他不卑不亢,微笑说道:“摸不要说朱由榔,就是管理所的任何一个人坐这里吃饭,包括所长和我在内,都无不如此啊,回禀皇后,昌平战犯管理所的伙食标准是按照帝国陆军甲等军的标准来的,除却早饭之外,午餐和晚餐都有肉菜,因在北地,且京津遭遇战火不久,因此猪肉和鸡肉少一些,但羊肉可从未少过,这等标准,帝国能达到的绝对不会超过三百万人,非得是官宦商贾才有机会享用,这里关押的人,个个是战犯,按照此等标准,已经是优待了,何来待遇太低的说法,至于克扣之事,管理所皆有账目可查,一应待遇,也是张榜公开的,皇后娘娘也可遣人细查。”
朱妤姝听了这话,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接着张万里取来一本薄子,说道:“这是战犯日常身体检查的表格,皇后娘娘可以看一看,他们每半月称量体重一次,进入管理所以来,包括朱由榔在内,超过九成的战犯体重都有所上升,朱由榔更是两个半月长了九斤,可见他在管理所生活是不错的。”
接过那薄子看了一眼,发现每次称重之后,都有朱由榔的亲笔签名,倒也不能作假,朱妤姝脸色微变,道:“张训导的工作倒是细致的很啊。”
“若非如此,怎能对得起陛下擢拔之恩。”张万里倒是没有任何骄横的样子,恭恭敬敬的说道。
朱妤姝倒是更难发作,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张万里坐下,朱妤姝道:“本宫对这边的情况多有关注,方才也听兄长说了一些,有些意见想提一提。”
“微臣敬听,但凡不坏规矩的,微臣自当听从,若是微臣不能决定的,自当禀明皇上,求得决断。”张万里道。
朱妤姝知道,这是提醒自己别胡乱提条件,不然就上书到皇上那里去,大家都不好看,她笑了笑:“当然是你能做主的意见,本宫听兄长说,你们要求战犯之间必须互称姓名,以显平等,这本没什么,可我中华是礼仪之邦,斯文之地,你让这些读书人互称姓名,难道不是有违帝国教化?”
张万里也知道,战犯们也对此颇有微词,但他也没有好办法,如果不这么处置,那些家伙就敢堂而皇之的主子奴才的乱叫。朱妤姝轻咳一声,说道:“皇上说了,战犯改造首要在于学习,听说这里的人除却劳动外,多半也在学习,倒是与学堂差不多,既如此,他们也算是同学了,不如互称同学,岂不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