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侍卫不由的感慨。
而另外一个侍卫则说:“或许只是巧合,这丫头在家里泡过豆芽,而泡不好的豆芽都有味道,让她闻出来也不一定。”
林君弘正色说道:“她很不平凡,小小年纪,有胆量质疑神迹法术,就已经很不平凡了。去,把她和她的亲友都放了吧。”
不消多时,旅长走上了庵堂之顶,询问:“殿下,咸阳官面上的人来了。”
“你去交涉吧,不要把本王牵扯进去,本王还要回京,记着,把这里的事情向陕西行政官署陈情,本王也会在御前帮你美言的。”林君弘道。
旅长笑的合不拢嘴,林君弘说道:“你别忘了督促本地行政长官,让他弄一百个类似的石像,在附近所有村庄都要玩一出土中生佛的把戏。”
阿武三人被人放回,得了一袋银子,还有一辆马车送他们到了咸阳的客栈,进入客栈之后,阿武积蓄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韩芷薇,你出什么风头,偏帮那群狗官兵,这下倒好,狗官兵立了功,就更得势了,那些百姓原本恨的他们牙根痒痒,要和他们拼命的,可现在呢,一个个的把他们当天兵天将了,这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韩芷薇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不理阿武,而一旁的中年男人韩君亦见阿武喋喋不休,呵斥道:“好了,别说了,都过去了。”
韩君亦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道:“小薇,以后不要管这些闲事了。”
韩芷薇瞪大眼眸,辩护道:“怎么叫闲事,你们不是没有看到那个神汉是怎么蒙骗老百姓给他钱粮的,这种恶棍的把戏不揭发,倒霉的还是普通百姓。本来我看破就要说的,你们说斗不过那群神汉,官兵来了,还不让我揭破吗,你们不是没有看到,那些被神汉蒙骗了心窍的人要动手了,那个时候,官兵还不是要杀人,你们非得看死一地老百姓,你们才心甘吗?”
“死的也是愚民愚妇,自己蠢活该被杀,也是狗官兵杀的,老百姓更痛恨朝廷不好吗?”阿武问道。
韩芷薇立刻反驳:“不好!那么多女人和孩子,乱起来不知要死多少人,你怎么忍心看他们死在刀枪下,阿武哥,师父教你的道理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可我更没忘报仇,你一家,我一家全都是死在新朝狗官兵手里的,但凡让狗官兵不爽的事,我都乐意看到。”阿武咬牙说道。
韩芷薇低下头,坚定说道:“我也没忘报仇,可我和他们的仇恨我会自己去报,不是制造他们与无辜者的仇恨,我不想牵连别人。”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等见了你们师父,让他来分辨是非对错吧,安静吧,让旁人听到你们的谈话,告到官府,咱们三个就死定了!”韩君亦怒道。
阿武和韩芷薇这才安静下来,韩君亦说道:“好了,那朱三太子我们也见过了,肯定是假的,到了潼关也可以和欧阳先生有个交代了,这一点无异议吧。”
韩芷薇点点头表示没异议,阿武道:“那个又蠢又笨,还没胆子的蠢货,肯定是假的,若是真的大明宗室,断然不会那副德行,大庭广众之下哭的像个娘们,还尿了裤子。”
韩君亦待他唠叨完,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阿武你就去休息吧,咱们明早赶路还要去潼关。”
阿武知道这父女二人有话说,开门离开了这个房间,韩君亦见再无旁人,不悦说道:“原本以为带着个孩子,可以帮着隐藏身份,早知道你这么不安分,就不带你来了。”
韩芷薇低着头,没有回嘴,眼睛却是红了,委屈的想哭,韩君亦叹息一声:“你别委屈了,爹爹倒不是见不得你救那么愚民,只是太危险了,官兵什么德性你不是不知道,今儿你出了风头,若被人拿住逼问你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咱们身份也就暴露了,小薇,你以后还是安分些,别再给爹惹事了。”
“爹,我们不是从福建直接去京城吗,怎么在潼关停下了,是不是有什么大事?”韩芷薇问。
韩君亦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不参与,到了潼关,欧阳先生也会安排你和欧阳公子先去京城的,我们在潼关有大事要做!你可听说诚王西征之事?”
“阿武哥整天唠叨,说什么浪费民财,靡费巨万,就去抢人家沙漠贫瘠之地,杀孽无数。而报纸上却说拓疆千里,收复前朝关西旧土,扬威于绝域,施恩在天山什么的。”韩芷薇说道。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诚王西征得胜而归,仪仗此刻就是西安城中,而去年潼关修了渡黄河的浮桥,从浮桥过河去山西,再去京城路途最近,欧阳先生料想诚王仪仗要在潼关浮桥过河,早已预先安排人手过去,只待仪仗一过,便动手击杀诚王!若能杀得一王爵,看新朝如果再欺瞒天下。”韩君亦不无向往的说道。
“杀诚王?为什么杀他,他和我们又没有什么仇怨。”韩芷薇不解。
韩君亦道:“如何没有,你一家,你亲生父母都是为李氏爪牙所害,亲族俱是流放极边,家破人亡便是李氏爪牙所为,而这诚王虽姓林,其父却是李贼义兄,诚王更是当朝宗室,在李氏爪牙中,他是最亲厚的,是骨中之骨,血中之血,除却李贼几个儿子,便是他了,若杀了他,才是真正的报仇雪恨!”
“可可那些事情与诚王有何关系,听闻他不过十五六岁,当年还是个幼童。”韩芷薇道。
“若按你这般说,杀你全家是何文瑞,流你全族的是英王李君度,罪魁祸首便是狗皇帝,这三人你杀的了吗,欧阳先生派了多少人都近身不得,平白惨死,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如何能不动手!你个丫头,真是妇人之仁!”韩君亦斥责道。
想到韩芷薇也是可怜,不忍多苛责,韩君亦道:“你不用管了,反正你又不参与这件事,好好去京城上你的学堂,完成你自己的任务,那可比杀一个诚王更为管用!”
韩君亦却是不知道,林君弘根本就不在仪仗车驾之中,他游览了关中名胜之后,先一步出了潼关,又去往洛阳和开封,几番流连,才北上京城。而诚王仪仗车驾则在潼关分开,曹禺率仪仗渡河去山西,北上大同,巡视边墙,再东去京城。
林君弘在真定一带听闻仪仗已经进入京畿境内,连夜北上,却没有进京,而是歇宿在了诚王府在昌平一带的温泉庄子,想着等仪仗到了,汇合之后再进京,不曾想在庄子里睡到半夜就被人惊醒,起床一看,竟然是太子李君华到了,一身便服,面带紧张,围着林君弘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才是作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君弘问。
李君华道:“是你出事了!”
“什么就我出事了,我这不是挺好的啊,这次去西征,除了馋红烧肉外,我连感冒都没有过,能出什么事。”林君弘不解。
“你还不知道呢?你的仪仗在潼关渡口遭遇炸弹袭击。”李君华说道。
林君弘诧异:“真的假的?我不在仪仗里,是谁要杀我?”
一开始林君弘有些庆幸自己没随队返回,但到底年纪小,很快就后怕起来,李君华缓缓解释,原来诚王仪仗在潼关渡口过黄河的时候,遭遇了伏击,预先安置在浮桥上的炸弹爆炸,几辆马车落水,还炸死了十几个人,就连曹禺也受了轻伤,林君弘的车驾也沉入水中,只不过曹禺与当地安全局官员、陆军军官等各方碰头后,确定林君弘无事,便封锁了消息,只说是浮桥质量不好,商旅车马落水,根本没有提诚王仪仗之事,仪仗整备完成后,照原路线进京。
“你快些随我回京吧,你住进庄子,这边照例给王府送信,听说你回来了,父皇母后还有你娘都高兴的睡不着觉,你不知道,自从知道你仪仗出事,却久久收不到你的消息,他们都着急坏了,母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就担心是因为你真的出事才封锁的消息。”李君华着急说道。
林君弘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让人备马,与太子一道回京,到了京城天已经大亮,李家和王府的长辈见到他这个摸摸那个看看,这才能放心下来。
李明勋让人安排了饭菜,两家人吃了,让林君弘先把诚王一家送回去,待安顿好家人,林君弘又是进宫,在御书房门外就听到皇帝在大声斥责,悄声询问侍从官乌以风:“老乌,陛下这是骂谁呢?”
乌以风往一旁拉了拉林君弘低声说道:“何文希长官,还不是为你的事,事发了半个月了,何长官还没查出来是什么人干的。”
“不会吧,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清廷干的啊,除了他们谁还有这个胆子。”林君弘倒是想当然的说道。
乌以风低声道:“殿下可别这么说,你不在朝中一年多,安全局那边可比以前热闹多了,何长官那边今年捉的人,就比过去几年捉的人多,个个棘手,与清廷有关的不多,多是国内的事情,算了,我不说了,等会你见了何长官,也就知晓了。”
御书房里的斥责声持续了好久才是停下,何文希低着头走出来,乌以风忙为林君弘通报,李明勋却无心见他,只说让何文希给这位遇刺苦主讲明白说透彻。
何文希得到这个消息,跟着林君弘回了诚王府,林君弘在李明勋身边长大,何文希也是天子亲信,双方不算陌生,何文希说起来也是大倒苦水。
原来,最近两年,安全局的担子忽然重了许多,不仅对外而且还要对内,情报由军机为主到军政两手抓,其原因在就在于,随着各地军管状态结束,宣告海内各省的清算工作告一段落,以缙绅士大夫为主要目标的工作完成,并不意味着地方安靖。
因为在清算过程中维持了大量的治安队和保安旅,趁着未曾解散,各省都大规模清理地方,目标包括白莲教、罗教这类不受宗教局认可的邪教,码头、运河、港口等地盘踞的帮派组织,再有就是落魄文人失意书生勾连组成的,经常在报纸书刊乱说的诗社书局等,原本帝国上上下下都以为,连缙绅士大夫这种盘踞中华千年之久的阶层都能一举铲除,似帮派、邪教等不法组织的取缔还不是小打小闹嘛。
可单单就是这些地头蛇让各行政区都吃足了苦头,实际上这也不难理解,缙绅士大夫是旧时代前朝的统治阶层,推翻他们铲除他们,劳苦大众都能得利,各行各业各阶层都支持,但各类不法组织却是与普通百姓息息相关的存在,千百年来,改朝换代可从未想过把他们消灭,特别是朱明王朝皇权不下乡的统治态度,基层不仅有缙绅士大夫,这些帮派邪教组织其实也是封建王朝愚民统治的重要手段,再加上认知不够,所以从一开始就困难重重。
有压迫就有反抗,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盘踞地方的各类不法组织可不会束手就擒,相反他们还得到百姓的支持,就以罗教这种邪教为例,在官方眼里他们是邪教,可在码头工人和水手眼里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民间护住组织,为往来南北海内外的水手提供食宿服务,甚至孤寡水手退休的生活也由其一手安排,几乎就是这个职业的工会组织,这种组织职能替代而不是取缔。
也正因为如此,海内各省爆发各种治安和刑事案件,也有趁乱闹事的,安全局光是朱三太子朱五太子这类伪称前明总是甚至满清宗室的人就捉了上百人,但各地闹事规模都不大,也可以自行应对,还没有到叛乱的地步。
“这么说,是白莲教的人要杀我了?”林君弘问道,毕竟潼关浮桥袭击之前,林君弘在咸阳一带主持了对其分支教派的围剿,如此怀疑倒也不为过。
何文希摇摇头:“与咸阳那件事无关,虽然没有拿到足够的证据,但有这个胆量的,最大可能还是朱明复国主义者所为,在此之前,他们也在西南和江南也进行过类似的暗杀行动,只不过针对王爵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