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猎场。
李君度站在空地上,淡然的看着一群军官操作着那个叫做热气球的庞然大物,巨大的球体已经充满了气体,逐渐悬浮起来,四根缆绳系在木桩上,而绳子的末端则是拴在吊篮之上,通过滑轮组来控制热气球与地面的距离。
“殿下,经过这些年的试验,这是目前唯一可以进行实战的热气球,它可以承载四个人升起,最高可以悬浮在五十丈高的位置,当然悬停高度受风力影响,风越大就要悬浮的低一些,一般来说,上面存放的鲸油可以保证两个时辰以上的悬浮,理论上,两具热气球就能保证持续高空警戒!”
李君度微微点头,站的越高看的越远的道理每个人都懂,五十丈高的高度,如果再天气良好的情况下,配备有高倍望远镜的瞭望手可以控制周围超过五十里的视野范围,唯一让人不满意的是,这玩意暂时还具备可控的飞行能力,所以只能用于正面战场,而不能随骑兵这种机动性强的兵种作战。
“那上面花里胡哨的是什么玩意?”热气球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旋转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是拼接的错乱图案显露成了一个整体,那看起来似乎是佛像,但又和中原寺庙里的不一样。
“回殿下,上面绘制的是大黑天神,是藏传佛教信仰中的神佛,蒙古人似乎很惧怕他们,因此就绘制上了,工匠们希望这玩意飞在天上,可以震慑蒙古人的军心。”
李君度点点头,觉得多少应该有些作用,他走到热气球下面,瞭望手正在登上吊篮,李君度觉得有趣,说道:“本王上去看一看。”
“哎哟,万万不可,英王爷,太高了,危险的很。”侍卫劝说道。
李君度笑了笑:“危险,什么危险?不是说已经可以用于实战了吗?”
侍卫连忙向负责这件事的军官求助,军官虽说很想得到英王的认可,但终究也不敢让李君度涉险登上吊篮,他从怀中取出个折叠的证件,说道:“殿下,按照皇帝陛下的命令,登上热气球需要登天证。”
李君度接来随意看一眼,笑道:“你给本王开办一个也就是了。”
那军官却是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卑职哪有这个本事,此乃登天之证,若非陛下钦准特批,谁敢造次!”
李君度见他郑重其事的说,一时觉得有些可笑,但想起,乾清宫上高悬的不就是敬天法祖四个大字么,虽说帝国没有国教,但敬天法祖就是帝国臣民的信仰核心,所谓敬天法祖,无二道也。
李君度这类自幼接受新教育新思想的人,对上天没有多大的敬畏心,可在帝国臣民眼里,天就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存在,别说登天,久视日月都会被人视为无礼。
细细一看那登天证,背后的印鉴竟是天子宝印,但认真一想也是,帝国臣民敬畏上天,谁敢有登天之举,也只有皇帝贵为天子,才能许可别人登天。
“也罢,也罢,本王不上也就是了。”李君度摆摆手,只得作罢。
其实李君度哪里知道,这登天证根本不是李明勋定的规矩,而是热气球的工匠们强烈要求皇帝颁发的,若无皇帝准许,他们可不敢造次,当时身为皇帝的李明勋还反问,前明时,万户以火箭登天,可向当时的明帝要过登天证么?
李君度不坚持,军官们才好为他演示,地面和吊篮里准备好,驾驶热气球的人拉了下拉杆,鲸油喷射出来,火焰足有一丈高,把羊皮糊就的热气球充盈到了极致,然后快速上浮,而地面的人则操作滑轮组,按照军官的命令定下悬停的高度,倒也迅捷有效。
“通讯呢,上面的人发现了敌情该如何通报?”李君度问道。
军官走上前拉拽一下一根通讯绳,不久,沿着绳子滑下一个铜管,打开之后,里面就是瞭望手写下的情报,这个办法比喊话之类的要可靠的多,而上传命令的时候,则是把命令放在铜管里,用滑轮组拉拽上去。
“不错,不错。”李君度看后很是满意,点点头:“那这热气球就算通过验收了,责令北方军械局加快打制,先定下二十套吧,冬季到来前交付,另,瞭望手和操作手你都要培养得当,眼前这套技艺娴熟的班子,各主要岗位都要留一个,组成一个最妥当的班子,待陛下征用,就这么办吧。”
吩咐完之后,李君度回到了亭中休息,见林西塘等在这里,风尘仆仆,他招手让其余人退下,问:“怎么追这里来了?”
“王爷,有机密大事。”林西塘低声说道:“关于太子的,前日太子与诚王在御书房挨了皇上的怒斥,龙颜大怒。”
“哦,查到因为什么吗?”李君度当即来了兴致,皇帝对太子和诚王一起发怒,这可是少见。
“没有。”
李君度登时不满意:“你也是从侍从室出来的,御前的关系该用就用,不要怕花钱,我不是交代过你了吗?”
“不是,王爷,卑职动员了各类关系问过了,得不到准信,御前的人这次嘴巴很严格,也只是知道和某个人有关,皇上要杀,却被太子和诚王搞砸了。”林西塘把模棱两可的消息透露出来。
李君度听的云山雾绕,全无头绪:“这是算是什么机密消息,胡闹。”
林西塘继而说道:“王爷,出了这种事,卑职便私自决定跟一跟太子,太子挨骂之后就外出散心,在某处花园和一个女子见面,而那女子就是诚王几番接触的那个朱明遗孤。”
“什么!”李君度登时站了起来,完全不敢相信,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太子与前明遗孤有瓜葛,年前自己遇刺就是太子的招儿,但细细一想又不对,太子尚未成年,如何能经营的了这等事,而且遇刺的时候,太子、诚王和老三都在仪仗之中,而刺驾的人用了不少火器,一个不慎就会殒命当场,行刺他人又怎么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呢?
“你确定那个女人是前明遗孤,或许只是一个狐媚女子,能蒙住君弘和太子,他们才多大,这红粉佳人的,可未必能把持住。”李君度思来想去,依旧有些怀疑。
林西塘却是打下包票,说道:“朝阳门殿下遇刺后,迟迟没有消息,皇上把案子交给了诚王,却一点也不催促,好像这件事没发生过似的,为了殿下的安全,卑职哪里能不上心,便着人跟踪了诚王,确定无疑,那女子的父亲是在朝阳门捉的嫌疑人,诚王没放别人,单单是放了他,还伪作安全局小卒,几次私下见面,还布置了精悍的人手暗中监视,这是摆明了是要放长线钓大鱼,殿下,诚王做事素来小心谨慎,虽说卑职不知道他是怎么确定这父女二人就是前明遗孤,但若不是,诚王怎么会费这么多心思布置?”
听完这前因后果,李君度也是不得不信,追问到:“那诚王挖出幕后真凶了么?”
“应该没有,不然也该收网了。”林西塘当即说道,但看到李君度脸上满是跃跃欲试,于是问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前明遗孤,复国主义者,呵呵,你不觉得这把刀很有意思吗,如果能握在我的手里,对内对外都用的方便,无论做什么,都能替我把黑锅背了,对吗?”李君度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林西塘一时愣住,确实,前明遗孤连皇室成员都敢袭击,又有什么不敢干的呢,在争夺帝位的过程中,这既是一把好刀,又是背黑锅的最好人选。
“可是殿下,那父女并非高层,拿来也用不了,不如卑职找个机会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他们接触到真正的上层。”林西塘小心问道。
李君度摇晃了一下手指,显然觉得这个计划并没有那么合心意,而是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让手下人注意一下这父女平日和谁接触多,他们既然是其中一员,就不会不和其他人联络,他们接触谁,你就捉谁来拷问,总能找到那个联络人的。”
“可要是抓错了,或打草惊蛇。”林西塘显然觉得这个方法就太糙了些。
李君度笑了笑:“那也是坏的诚王的好事,又不是我的,真搞砸了,就按照你说的办,找个人伪作逃亡的士大夫接触一下,再不行,把父女捉来!”
“好好吧。”林西塘只得应下。
两日后,欧阳云逸吹着口哨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觉得脑后一疼就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架在了刑架上,脸上蒙着布,只能看到眼前是跳跃的火光,他想要大喊,却发现嘴被封死,而眼前站着的人却不管不顾,把浸泡了盐水的鞭子抽打起来,在他的身上打出一片又一片的血红。
打了一顿,塞在嘴里的破布才是被拽下来,林西塘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你如果老实说实话,就不用挨打了,如果不老实。”
“好汉饶命,小人就是一个普通平头老百姓。”欧阳云逸叫道。
脑袋上的蒙布直接被摘下,欧阳云逸看清了这是一间刑讯室,烧红的烙铁,皮鞭,各类刀具,滚烫的热油,各类刑罚比比皆是,林西塘冷冷说道:“来人,请这位小爷参观参观咱们的家伙什,欧阳小爷,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普通老百姓,但我知道,你要是能把这十八套全挨一遍还不改口的话,我就信你了。来人,把烧红的烙铁拿来,先在欧阳小爷的脸上来个记号,这白嫩嫩的小脸,真是讨人喜欢。”
眼瞧着烧红的烙铁越来越近,欧阳云逸终于崩溃:“我招了,我招了,我爹是欧阳止,奉命来京刺杀的。”
长春宫。
李明勋这些时日少有的陪着皇后吃午餐,吃了一半,乌以风走了进来,低声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皇后本不想干预政务,但听到侍从官说出来的话里带着太子两个字,一时警觉起来,忍不住问道:“皇上,是不是太子又惹什么祸了?”
李明勋摆摆手示意皇后先不要说话,问侍从官:“你确定看清了?”
“是,看的清楚,开学那日太子便与那女子有说有笑的,今日又见到了。”乌以风说道。
“嗯,先下去吧,日后看到了就装看不到。”李明勋说。
乌以风问:“下面人不放心,问是不是查一下那女子的身份背景。”
李明勋犹豫片刻:“别,一个月后再说,就算最后搞砸了,这事也不能由我来搞砸,你懂了么,毕竟是第一次。”
乌以风点点头,退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吗?”皇后又问。
李明勋道:“与你说了,你得能装作不知才行。”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皇后继续追问。
“你得先发誓不说出去,不表现出来。”李明勋又说。
“好,我发誓。神神秘秘的。”
李明勋放下筷子,憋着笑说道:“底下人见到君华和一个女学生单独在一块,而且不只一次了。”
“真的假的?”皇后也是放下了筷子。
“真的!反正咱儿子高兴的很,看来有门啊。”李明勋笑呵呵的打趣。
正此时,外面的女官通报,太子来了,李明勋正襟危坐,给皇后使了一个眼色,皇后心领神会。
李君华低着头走进来,眼睛盯着脚尖,有些紧张,自那日挨了李明勋的骂,他还是第一次见皇帝,心里忐忑,也不知道气消了没,是不是自此就不亲近自己了?
“儿臣叩见皇上,皇上圣躬金安。”
“起来吧。”李明勋厚重的声音响起,但看到儿子的脸,想起这小子可能谈恋爱了,老父亲心中的激动和自豪就难抑制,笑容已经藏不住了,只能试着用说话来掩饰:“太子这段时间长进了不少,皇后,你看是不是?”
“是,长进了不少。”皇后掩嘴附和。
“哈哈,长进不少。”皇帝笑着离去。
李君华满脸错愕,又是欣喜又是不解,自己这几日什么大事也没做,长进什么了,父皇什么时候这么夸赞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