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齐图一进入帐篷,就见个恶汉扑了上来,他咣当一下倒在地上,瞬间就被夺取了一切武器,鄂尔齐图醉醺醺模样,一点也没有反抗,反而笑着问:“怎么,我鄂尔齐图大汗已经尊贵到了这个地步,能够让几位台吉为我宽衣脱靴了吗,哈哈哈酒呢,车臣台吉,卓特巴巴图尔,你们请我来,不是围着这个破炉子烤火的吧我的酒水喝完了,没有酒和肉,我不说话,快送来,快送来!”
看着鄂尔齐图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众人也没有办法,卓特巴巴图尔出去,安排人送来了烤羊腿和一桌子菜,鄂尔齐图用小刀切着羊肉往嘴里送,一面大口大口的喝着马奶酒,策妄见他吃喝的旁若无人,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马奶酒,说道:“鄂尔齐图大汗,喝点酥油茶吧,再喝酒你就醉了,我们知道的你也说不出来了。”
“呵呵,你们这些后生晚辈,想知道什么就直接说,我鄂尔齐图保证不说假话。”鄂尔齐图含混说道。
策凌拔出刀,一刀斩去了羊腿的一半,若非鄂尔齐图反应快,估摸连他两根手指也斩断了,鄂尔齐图吓的往后一缩,满脑门都是汗,酒也醒了大半,策凌问:“鄂尔齐图大汗,满洲人为什么把那些和硕特部众送给你,你又不是他们的主子。”
鄂尔齐图忽然暴怒,一脚踹翻了桌案,骂咧咧起身:“送!送个屁,送个鬼!那些满洲人都是他妈的穷鬼,吃肉喝血不吐骨头的玩意,他们哪里是送,是换!老子找了福全,找了切伦上师,才用金沙和银子把我那些可怜的同族换回来的,一个人就要五两银子,他妈的,最漂亮的哈萨克娘们才值这个价钱!”
他这么一发火,震慑住了在场大部分的人,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车臣台吉靠在一边,冷哼一声摇头,而策妄也是不信,扑过去,一把撕扯掉鄂尔齐图的衣服,用冰冷的弯刀顶在了他的胸口:“鄂尔齐图,你说谎,我非得把你的心肝都挖出来,看看到底是黑的还是花的!
你以为我们蠢么,这段时间谁不想赎回我们的家人和同族,谁没有和满洲人交涉,可满洲人理会过谁呢?可你鄂尔齐图找找一个福全就能办成吗?就算那些和硕特人你花钱了,可数万牛羊马匹呢,满洲人会那么好心,把这些牛羊牲口也给你,这些牲口值多少钱?”
刚才被吓住的人立刻反应过来,鄂尔齐图在说谎,这可招惹了所有人,当即有人就要刀兵相向,车臣台吉挡住了那人的弯刀,说道:“鄂尔齐图,你身为卫拉特的盟长,却背着大家去和满洲人和汉人做交易,甚至还有可能出卖了大家,这里每个人都想杀了你。”
“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剥他的皮!”策凌叫骂着,竟然真的上前,一口咬在了鄂尔齐图的肩头,生生撕下来一块肉,鄂尔齐图疼的哇哇大叫。
“让我也割块肉吃,叛徒的肉都是酸的,我今天索性尝一尝!”
“我也来!”
七八把明晃晃的刀在鄂尔齐图面前晃荡,鄂尔齐图高喊起来,车臣台吉说道:“看到大家伙的愤怒了吧,这个时候,只有如实说,才能保住你的命!”
“我说,我说实话,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鄂尔齐图求饶喊叫起来,车臣和策妄撒开了他,鄂尔齐图感觉到肩膀上的疼,骂道:“快点给我绑扎伤口,我要死了,要死了。”
“不过是一块烂肉,死不了!”策凌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
鄂尔齐图迎着骂道:“你这个蛮子懂个屁,感染知道不,你们知道什么是感染吗,你那张从不刷牙的臭嘴,比牛羊粪便还脏,会感染的,知道吗?快点把我的护卫叫来,他跟帝国的军医学过包扎,还有药。”
见他哀嚎不止,卓特巴巴图尔找来了那个护卫,护卫打开药箱,纱布和止血散都有,小心的清理伤口,包扎起来,鄂尔齐图再不敢隐瞒,把实话说了。
“福全这个人很贪财,他离开满洲,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正是抓住这一点,我才能要挟他,但因为他是帝国使者安排给切伦上师的徒弟,切伦对他很上心,在买通福全后,我就让他帮着联络满洲那边,归还部众,我确实给每个部众花了五两银子,但满洲人之所以答应,是因为是因为陈平将军答应把塔尔巴哈台之战中俘虏的一些老满洲将士和彭春的尸体归还。”
车臣和策妄相互看看,低声交谈几句,车臣怒道:“鄂尔齐图,你放屁,凭什么陈平将军愿意放虎归山?”
说着,狠狠的踹了鄂尔齐图一脚,鄂尔齐图说道:“我他妈的不是说了吗,有切伦上师从中说和,上师在各部之中威望非常高,是帝国的大宝法王,西征大军之中多数都是藩兵,信仰黄教,陈平将军仰仗他呀,而且,切伦也想控制新满洲的传教权,也希望与满洲那边加深联络哎呦,车臣,你个王八蛋,别踹了,老子全都说了。”
“可你没说全,还瞒着什么!”策妄也补了一脚,而策凌擦了擦嘴又扑过来的时候,鄂尔齐图只能哀嚎:“好好好,我全说,一开始陈平将军很愤怒,但我答应他,与满洲和谈结束后,在帝国驻军驻牧的问题上帮帝国说话,你们可能不知道,帝国方面很担心大家伙联合一起反对,毕竟我是卫拉特盟长,只要我帮着说话,就能让大家伙不能合作一心,妈的,老子都说了,怎么还打哇。”
“你他妈的那么缺德,出卖卫拉特各部,还不该打吗?”策凌又是狠狠踹了两脚。
车臣拦住暴怒的策凌:“策凌,别打了,打坏了就不好交代了,现在不是处理他的时候,咱们洞悉了汉人的阴谋,趁着这个时候,该好好商议一下怎么处理才好。”
“暂且放过你,鄂尔齐图,你把陈平给卖了,今天的话你说出去,你也是个死,知道吗?”策妄拉起鄂尔齐图,警告说。
鄂尔齐图摇摇头:“我能不知道吗,不过你们以为我愿意汉人占咱们的牧场么,不是没法子么,你们若是能找个法子让汉人把军队和扎萨克都撤走,我举双手赞成,全力配合。”
“算你有点脑子,一边呆着去!”
鄂尔齐图被扔在一边后,一群台吉商议起来,策妄说道:“咱们现在有两件事,一件是先把被满洲人抓走的部众弄回来,第二件事就怎么阻止汉人驻军驻牧,插手咱们天山北路的事。”
“这有什么,既然陈平能帮鄂尔齐图,就能帮咱们,塔尔巴哈台俘虏的几十个满洲人能换一千多和硕特人,可他们不是俘虏了几百个吗,就算这些不够,还有当初他们俘虏的那些满洲,那个无色禅师不就是当年的顺治皇帝吗,这些人弄百十个,都是满洲权贵的亲属,也就能换来了。
至于阻止他们进驻天山北路,更简单,咱们合伙一起,联军施压,陈平到了天山北路,一直畏首畏尾,不敢和满洲决战,光想着和谈,不久怕西北边境糜烂么,咱们索性摆出造反的架势,由不得他们不同意!”策凌叫嚷起来说个不停。
“可陈平不同意怎么办,真造反?”车臣冷冷问道,看了看众人:“咱们卫拉特各部少说能抽三万兵来,实力不俗,可什么时候团结一心过,若是有合作造汉人反的团结,怎么让满洲人骑咱们脑袋拉屎?”
策凌虽然狂妄暴躁,但并不傻,知道要和帝国打起来,这帮子台吉肯定被分化瓦解的,但又不想丢人,问:“车臣台吉,你有法子吗?”
“策妄说的没错,就两件事!第一件,鄂尔齐图怎么办的,咱们就怎么办,当然了,咱们拿不出满洲人想要的,但只要唬住了福全,出些银钱牛马,把诸位子侄亲信换回来还是可以的,若能交易,换些战士回来。相信满洲人也不会过多为难的,他们也不容易,在对付汉人的问题上与咱们有共同的利益。
我建议,咱们写一封誓书,一起在神佛面前发誓,在所有事情上进退一致!”车臣台吉说道。
“誓书,有这个必要吗,要是被汉人知道了话,可了不得。”一个小台吉说道。
策妄冷冷一笑:“畏首畏尾,什么也得不到,咱们要和满洲人交易,联合一起才更有利,否则只能被他们抬价敲诈,对付汉人的进驻,也得联合一起才能被重视,只要咱们卫拉特联盟合作一心,就连找福全和切伦上师都有利,而且誓书一定要写的决绝,不能给大家留下退路,这样相互之间拿着把柄,就谁也不敢背叛了!”
车臣台吉点点头,越发欣赏策妄,而策妄见一干人犹豫,又说:“其实如果我们能联合一致,就能做好第二件事,让汉人进驻不得!”
“哦,怎么做?”卓特巴巴图尔问道。
策妄说:“你们说,汉人会以什么理由进驻天山北路呢?”
“哼,他们肯定会说,你们卫拉特各部一盘散沙,不足以对付来自满洲和西面的威胁,由帝国军进驻,协调各部,才能维护安全。”策凌阴恻恻的说道。
策妄点点头:“说的没错,但我们只要找一个足够强大的势力庇护就可以让他们说不出这种话来。”
“什么势力?”
车臣台吉恍然大悟:“和硕特汗国的朋楚克大汗!”
策妄道:“是的,正是朋楚克大汗,我的父亲死后,准噶尔内乱,帝国也不会支持一个新的准噶尔大汗,而鄂尔齐图这个狗东西与我们离心离德,虽然不能杀他,但也不能再让他当盟长,藏地的朋楚克大汗,是前任盟长的孙子,和硕特的汗王,由他来当盟长,支持我们天山北路的事务再合适不过了,而朋楚克大汗,在藏地并不顺心,屡屡受宗教领袖掣肘,我们也可以支持他呀,双方相互支持,都有利的。”
“可是我听说,朋楚克大汗早就投效了帝国,还把两个儿子送到申京学习,他会和我们一条心吗?”卓特巴巴图尔问。
策妄道:“一条心不一条心不重要,关键是我们之间有共同利益!退一万步,朋楚克大汗拒绝了我们,难道我们团结就没有意义了吗?”
一众台吉相互看看,都是同意了,换回部众这件事大家各有心思,但反对帝国一方进驻天山北路每个人利益都是一致的,瀚海南北的蒙古故地发生的一切大家都很清楚,等帝国军队和扎萨克进驻,就会把各部都编为扎萨克,各部酋长的自由就丢失了,也失去了对本地局势的控制,只能沦为鹰犬。
简单商议之后,大家都同意写下誓书,而且以鄂尔齐图这位盟长的名义去写,在誓书中保证各方一致对外,然后咬破手指按下手印,这份誓书被分别写了几份,在场每个人都拿了一份,算是大家都拿住了对方的把柄。
“那鄂尔齐图怎么办!”策凌抓住了鄂尔齐图的脖颈,问道。
车臣台吉说道:“鄂尔齐图,我们不杀你,现在你必须帮我们。”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鄂尔齐图告饶道。
车臣台吉:“首先,把你的大帐搬到这里来,然后把福全请来,让他帮我们交换各部的贵人。”
鄂尔齐图长出一口气:“好吧,好吧,我答应你,策凌你放开我,我都没法呼吸了。”
十日后。
“车臣台吉,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请回吧,我会如实转告的,另外,谢谢您馈赠的二十个奴隶,他们真的很能干,尤其是在修筑佛寺方面。”福全送车臣出了帐篷,含笑与他道别。
车臣笑着回应:“请一定帮我这个忙,成功之后必有厚报。”
福全答应了几句,转身回了帐篷,长长出了一口气,扭转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想要休息的时候,忽然见裴元器坐在他的座位上,正看着车臣台吉交给自己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