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好似都不怎么睡觉?”元衡真君正襟危坐在房间内的桌子跟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滚烫的茶水往上萦起气,氤氲了他的下颌的轮廓,却迟迟没有喝。
宁夏原先静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正儿经地打着坐,猝不及防地听到元衡真君这样一问,瞬间惊得睁开了眼睛。
宁夏:“???”怎么好好的说到这上边来了。
好吧,晕着船,处这种毫无安全保障的环境,心里又有不好的预感,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如果这样她还能睡,那跟猪有什么区别……宁夏在心底拼命呐喊。不过面上还是维持了最基本的平静。
看着元衡真君面上的正色,宁夏不自觉地停止了腰杆:“……总觉得今夜好像有些太过安静了。有些不对劲儿。”
她还是说了出来。但这也并不是她第一次说这事。
那天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之后,宁夏翻来覆去,越想越心惊,就是想欺骗自己这跟她没关系也没有用。
修士的直觉和灵感向来都有几分准确。尤其是她,靠着过人的感官,她都不知道躲过多少次祸患。宁夏无法忽视这股无来由的感觉。
宁夏也曾跟元衡真君反映过这种事,但对方每次都好像淡淡的样子,又或者自然而然说到别的事上,都让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预感和不安渐渐地强烈起来,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不过元衡真君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宁夏总不可能歇斯底里地胡闹,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最后只能暗暗地提高警惕,警告自己莫要松懈。
要真发生什么事,便是元衡真君在边都保不住她的小命。
宁夏一向都很有自知之明,也十分懂得居安思危。
所以最终就如元衡真君所看的这样,这些天她的精神有些过于紧张了。当然……也不可能入睡。
元衡真君如此倒有些像是明知故问了。
这些天,宁夏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自己的担忧。
她相信元衡真君不可能不知道她在闹心什么。
“还觉得会有什么事么?”元衡真君竟将问题都抛回来,给她倒了杯茶,好整以暇,一副准备洗耳恭听的样子。
“您终于打算听我说了?”宁夏双眼微睁,十分惊讶样子。
“你说,本座听。”元衡真君这回的态度跟之前打哈哈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叫宁夏都有些不敢置信。这又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又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无何说起。
该怎么说,说是因为自己的惹事体质,还是直觉,亦是无由来的预感?好像怎么说都不靠谱……说来之前元衡真君不搭理她说的那些也是正常的,她根本就没有证据和立足点。可不就是瞎说么?
宁夏忽然感到一阵羞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着宁夏微红的脸,都不用问,元衡真君基本也能弄清这孩子此刻的想法。
“今晚确实太安静了。”元衡真君神色坦然地接上她的话,话中未尽的意味叫宁夏心尖猛地一颤,抬起头,对上对方的眼眸。
“您……”宁夏言又止,感觉心中一阵又一阵惊涛骇浪,似乎快要将某个屏障破开。
嘘。元衡真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神态有些微妙。
宁夏心下莫名有些紧张,有什么要呼之出,捧着那杯茶,下意识要往嘴里送,也没有看到元衡真君随着她的动作挑了挑眉。
在杯沿即便碰上宁夏干得起皮的嘴唇,被叫住了:“停!”
宁夏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元衡真君,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作势。
“既然心知有问题,如斯警惕,为何又如此轻信?”元衡真君悠悠然道,只是其中隐含的意味叫宁夏心中一惊。
宁夏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手中的茶,似是想到什么,手都略有些不稳了。
元衡真君微微一晒:“现在知道怕了?”他伸出手扶了扶女孩儿的手腕,以防她手上的茶杯真的掉下来。
“浮于表面的危机感毫无作用。这是本座今教你的第一课。”元衡真君严肃地道。
“这茶……”宁夏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为何要喝?”指了指她手中的茶碗,元衡真君不答反问。
这是您老人家给倒的,我哪会想这个?宁夏心底暗戳戳的道,却没敢把话说出来,大概她也发觉自己的疏漏。
“你是觉得本座给你倒的,所以能喝,对吧?”她不说,元衡真君倒给她都说出来了。
宁夏没有做声,但对此却是默认了。
她能理解元衡真君意思,但却有些弄不懂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原因。现在更重要的不应当是这杯茶么?
可对方的态度又实在来得太强硬了,一气势压得她根本发不出声来,对方在警告,也在审视,希望她能正视这件事。
宁夏还想要说些什么,最后都在对方严厉的目光败退了。真的是……好吧,是她错了。
眼看着某人终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元衡真君的面色稍缓,不轻不重地斥了她一顿。
在元衡真君看来,宁夏这个失误可谓是致命的。
这个孩子很优秀,仅凭着蛛丝马迹便敏锐地察觉到问题所在,并且一次次向他提出警报。反映无果之后,她还是没有放弃该有的警惕心,如同被惊起的异兽,时刻观察周边的况。
可对方同样十分粗枝大叶,过于轻信,也容易被熟悉的环境跟人所蒙蔽。明明因为忧患意识有如惊弓之鸟,却又会因为信任之人而放松警惕,这已经不能用心大来形容了。这家伙根本就是……欠教训。
他倒的茶,所以可以完全放心饮用,因为他是不会害她的。逻辑的确如此,没错。
可若是今在这里的人不是他元衡,而是别的什么人。而若是那个人无法察觉茶水中的问题,宁夏会不会也因为信任而毫无戒心地饮下这杯有问题的茶水。
她太年轻了,根本就不懂得人心的可怕之处。
他得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