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徐蕾所料,在她死后徐怡也并未如她所愿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她死了,死在第五子的满月之时。命运兜兜绕绕又完成了一个轮回。两姐妹一前一后在相隔一月的日子里离去,分别留下一名稚子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第五英到底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一举将曾经存在于心的那股爱意重新拉了回来,消除了夫妻俩人多年的隔阂。
但也仅限于此,因为徐蕾没有以后了。
但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断了徐怡的所有梦,她甚至连侥幸机会都没有。
第五英许是在感情、家庭上足够糊涂,但却不是的糊涂人。很多事情他其实都能勘破,单看他能否破开外边的那层迷障看到真正的内里而已。
徐怡死了,至于因什么而死的也没有了研究的意义。
可怜的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儿罢了。
第五紫没了母亲。第五子自小被弃于荒院。
这场无声的战争中显然没有赢家。
徐蕾徐怡死后,第五英的后院再也没有新人入驻。那名通房意外身亡,他的院子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一个男人带着几个孩子,又能有多细心。
第五英本就是连自己都不会爱的人,又如何会爱别人?
第五紫看着好,一生荣华,只是遭了小人算计这才落得身死异乡的下场。然而若是仔细研究他的轨迹,便会发现他人生自生下来就已经被安排好了,没有一丝一毫自我存在。
他就像是设定好的机器,没个节点要做什么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允许有任何偏差。说实话,在他担任第五家继承人的这些年,他也许从未有过真正的自由,也许连嘴角笑意的弧度都有规定。
他人生中唯一的意外和任性,大概便是年幼时强行将陷入昏迷的第五子带回主院。
可以说这段孽缘便是第五紫亲手掀开帷幕的。
第五子则更可悲。他从一开始便是多余的那一个。
出身尴尬其实并没什么,毕竟这世上多得是庶子活得好好的。有出息的将嫡脉的人压趴下也不是不可能的。正如第五英之前所想的那样,大人再怎么闹也不该将事情牵扯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这是人无能的表现。
人只有无能才会下意识寻找比自己弱小,无法反抗的存在作为发泄口。
然而第五子的出生却涉及到数条人命,又掺杂了太多算计了。
第五英甚至无法正视这个孩子的存在,也不知道该拿对方怎么办。
最终让他下定决心送走孩子的正是他父亲的死。
他的父亲之死并非第五子所致,但也是其中一个不能忽略的因素。
那些躲在暗处的阴谋诡计让他失去了太多。
够了,该结束了。第五英心下默念。
他送走了第五子,又将为第五紫正式正位。兄弟俩都去到该去的地方,拨乱反正。
事情最终以第五英重创那暗中算计的外姓长老终结。
第五家的内乱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可悲剧的种子还在延伸。下一代人因为上一代的的事情仍走向了不可回转的方向,以悲剧告终。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第五子第五紫兄弟俩的悲剧何尝不是第五英这个父亲所致?
正如宁夏之前对第五英所说的,养不教父之过。生而不养,他从一开始便错了。最后也只能自己来品尝这个苦果。
不论是以为人夫,还是以为人父的角度来说,第五英都是不合格的。
所以……他来了。
看着眼前神色固执,眼眸中隐隐透着些癫狂的第五子,第五英自进入会场以来一直冰着的脸此时却是隐隐透出点疲惫来。
“是的,这便是你想要知道的真相。一切皆因你的母亲,她做了不可原谅之事。所以我……不喜欢你。”
第五英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平静,似乎只是在评价什么十分寻常的事情一样。
理所当然,甚至有些理直气壮。他的态度十分坦荡,毫不掩饰自己这样做的心态和理由,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当的。
是,确实,若是这样他这些年对第五子的态度也是情有可原。但是情理上却不是这么回事儿,他的态度实在是太冷漠了,根本不像是一个父亲能说出来的话。
如果真的是以父亲的身份出发,又怎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五英也确实是个这样的人,看着温温淳淳的,也没什么架子,似乎对谁都这么平易近人的样子,其实却是个最认死理不过的人。
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对整个大局都有利的选择,哪怕要他当即断腕,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做。这从他将第五子送离主院,从他将第五云峰送出云岛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这个人不可谓不狠心。
闻言,第五子有些愣忪,有些恍惚的样子:“是这样么……所以”
“我……”他凝了凝深邃的目光,直直望向第五英的方向:“……又是什么?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他有些语无伦次,竟是将自己也作物比较,歇斯底里地质问眼前这个男人。
第五子这个人对他来说是什么?第五英苦笑,还能有别的什么答案么?
“……错误。”他眼眸暗淡,似是整个人身上的生气都被剥掉了一层,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是一个错误。
错误?第五组子显然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个答案,忽地低了头,随后猛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
“呵呵呵……哈哈哈哈”
“错误?竟是个错误……”他眼眶不断泛出泪来,虽然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在笑,但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十有**不太好受。
也是,换作是谁被自己的父亲劈头盖脸斥责为错误,谁都不会好受罢。
既然存在是错误……这不是完全在否认他的价值么?
第五子在他父亲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大抵便是这样了。
经当事人的口说出来,还真有几分叫人生出几分触目惊心来。
整个现场鸦雀无声,也没有人不识在这会儿打断两人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