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天主教耶稣会的教堂。
这座教堂占地约十多亩,按西域的城堡样式建成,不过规模小了一点。高高的灰色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蔓藤,如此之多,都快把窗子全包围了,有的甚至钻进了窗子里,透出几分阴森。可是在这座阴森的城堡前,此时却开满了白色的蔷薇。
半夜,仿佛一切都从沉寂中复苏了,华丽的烛台,摇曳的烛火,银光闪闪的餐具。
一位五十多岁的西洋老头,主教装扮,头戴下窄上宽的高帽,身穿白色直裰,留着白胡子,眼睛碧绿如猫眼,此刻神色凝重对着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双手作着各种法诀,口中念道:“无所不能的主啊,请给您罪孽深重的仆人以宽恕救赎!阿门!”
他旁边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窕冶的金发丽人,金发紫瞳,正是伊万莲卡。
随着西洋老头的祈祷声,从他手中泛出缕缕青光,投到床上躺着的那个西洋青年,没一会,那西洋青年慢慢睁开眼睛,却见他金发碧眼,脸色苍白,不是韦天仇是谁?
西洋老头见韦天仇醒了,这才停止祈祷施法。对正想竭力站起来的韦天仇道:“安德烈,你现在别动,你被三昧真火所焚,真元及魂魄受伤,还需要静养七七四十九日。”
伊万莲卡问道:“什么是三昧真火?这么恐怖?”
西洋老人道:“心者君火,亦称神火也,其名曰上昧;肾者臣火,亦称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即脐下气海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此为三昧真火。此火非同凡火,乃是精、气、神炼成三昧,养就离精,与凡火共成一处,喷将出来,可焚伤三魂七魄,厉害无比。”
跟着老头对伊万莲卡点点头,然后两人沿着昏暗的木制地板,走到另外一间屋子坐了下来,这一间屋甚大,墙壁上嵌着铜制壁灯,中间挂着十字架和耶稣受难图。
老头对伊万莲卡道:“伊万莲卡,你把烧伤安德烈那物件的形状说说。”
待伊万莲卡把经过说完,西洋老头看着穹顶喃喃道:“不可思议啊,果真是三昧真火!难道是那物出世?阿菩,你怎么看……”伊万莲卡正感奇怪,屋里就他们两个人,不知西洋老头在跟谁说话。
却见老头背后倏地出现一条人影,这人全身藏在黑色斗篷中,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模样,那人冷冰冰的道:“主教阁下,应该是那件宝物,没想到啊,消失多年的金刚琢竟然会在中土重现,那小子不知是什么来头?”这人声音冰冷,语调生硬,如金属一般,没有丝毫的人气,听在耳中甚为怪异,颇不舒服。
白胡子老头叹了口气道:“中土奇人异士甚多,这次我们务必小心,你们各自约束手下,不可轻举妄动,以免误了本教在中土的谋划。”
那个叫阿菩的黑衣人和伊万莲卡齐声应诺。
原来白胡子老头叫鲁修马尔,是西方天主教派来中土传教的主持——金陵耶稣会现任主教,鲁修马尔是第一任主教利玛窦的弟子。
南京天主教堂,在第一任主教利玛窦的主持下,在中土传教,信众日多,所创建的耶稣会已经初见欣荣。
利玛窦是天主教在中土传教的最早开拓者之一,也是第一位阅读明朝文学并对中土典籍进行钻研的西方教众。他通过“西方僧侣”的身份,“汉语著述“的方式传播天主教教义,并广交明朝官员和社会名流,传播西方天文、数学、地理等科学技术知识,他的著述不仅对中西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对日本和朝鲜半岛上的国家认识西方文明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此时的天主教义尽量向儒家学说靠拢,对开化民智是有益的,晚明社会需要新的宗教思想注入,已有明朝有识之士及民众对耶稣会表示隐忧。
瞿汝夔及徐光启都是利玛窦的弟子。瞿汝夔出身官宦之家,却无意于仕途之路,经常周游于各地之间。两人相识于肇庆,随着交往的深入,瞿汝夔被利玛窦的才学所倾倒。瞿汝夔的父亲曾任礼部尚书,他的人脉交际非同一般,在他的引荐下,利玛窦换上一身儒装,结识了许多士大夫阶层的人。
多年以后,利玛窦就被从这里结识的一位朋友邀请同去京都。在京都时,徐光启偶然结识利玛窦,很快就被利玛窦在天文历法上的造诣所折服,为了学习数学、天文学、地理学等知识,考中进士的徐光启拜利玛窦为师。经利玛窦的悉心栽培,徐光启的科学知识得到了长足的进展。他利用从利玛窦那里学来的天文学知识,编纂了《崇祯历法》。
利玛窦开始比较谨慎,但是其弟子却传教过于张扬,金陵教堂落成后,经常组织大批信徒排着队招摇过市,男女信徒经常在一起聚会、诵经祈祷,这让南京民众有些不满,而对天主教抱有敌意的官员和佛教徒就更是同声指责。
耶稣会是天主教修会,不再奉行中世纪宗教生活的许多规矩,如必须苦修和斋戒、穿统一制服等,而主张军队式的机动灵活,并知所变通。其组织特色是中央集权,在发最后的誓愿之前需经过多年的考验,并对宗座绝对忠诚。
耶稣会会士主要从事传教、教育,并组成传教团耶稣会仿效军队编制,组织严密,纪律森严。
鲁修马尔现在是南京耶稣会的领袖,会中其他人对其敬若神明。
当下鲁修马尔又道:“阿菩,你可留意那书生的来历,但注意不要与其起冲突。”
阿菩依然冰冷冷地应了一声,突然消失不见了。
鲁修马尔停了半晌,才对伊万莲卡道:“亲爱的伊万莲卡,西奥多亲王所嘱咐之事我已竭力而为,其他之事你们自行处理,只是你们可要言而有信。”伊万莲卡刚才一直沉默,这时才娇声笑道:“请大主教放心,血族言出必行,不是那些卑微的人类可比,我已令人通知西奥多亲王,亲王不日便会派得力助手送主教所需的东西到来。”
鲁修马尔这才松了口气。
伊万莲卡又道:“只是,主教务必助我得到那位东方女子,还有,我的大主教阁下,你可要多保持笑容,否则,会容易衰老的哦……”她放肆不羁地娇声长笑,如银铃般的声音充斥整间房子,伊万莲卡说完,也不等鲁修马尔主教回复,用极为夸张的姿态,摇曳生姿地走了出去。
鲁修马尔盯着伊万莲卡性感而充满活力的背影怔怔出神,神情透着无奈。活到了他这种年龄,才知道健康及寿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多人会奇怪,作为一位天主教教宗的金陵大主教,鲁修马尔怎么会和血族的人搅和在一起?
五年前,鲁修马尔发现自己得了一种病,经确诊是感染了一种无药可救的病毒,他就一直活在对死亡的恐怖及绝望之中。从此,整个人性情大变,开始无心教务,把大量时间及精力花费在寻医问诊上。
后来,一位叫胡半仙的东方修士告诉他,他师门有一种秘法可以延长他的性命,只是这种秘法却极为邪恶,那胡姓修士除了索要不菲的财物外,每个月还要一对童男童女的鲜血作药引。
鲁修马尔主教知道此举伤天害理,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最后还是在求生**的驱使下选择了接受。
如此过去了三年,鲁修马尔从最开始的惭愧不安已转变为心安理得。
人只要开了恶的头,后面的恶会越来越得心应手,习以为常。
直到去年回国,鲁修马尔应邀在参加一次贵族的聚会,遇见英俊潇洒的西奥多亲王,西奥多亲王一头银发,风度翩翩,可当他彬彬有礼的把鲁修马尔主教邀请到一个房间,递给他几张薄薄的纸张时,鲁修马尔便知道自己的看法大错特错。
鲁修马尔开始不以为意,以为西奥多亲王有求于他,是礼物清单之类,可当他看清上面内容时,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上面林林总总罗列着鲁修马尔这几年在金陵的行止,其中一项赫然是打着开孤儿院的名义残忍杀害儿童,被害的儿童名字、年龄,甚至被害儿童的来处都记得一清二楚……
西奥多亲王身在西域,却对远在千里之外的明朝金陵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意味着什么?
西奥多亲王眼看鲁修马尔脸色煞白,无力地瘫倒在宽松的沙发上,银灰色的眼睛闪烁,潇洒地微微一笑。站了起来,给鲁修马尔添满了咖啡。
西奥多亲王接着温声道:“我亲爱的朋友,你完全不必感到害怕,像你这样一位高贵有作为的绅士,我怎么忍心见你陷入痛苦之中呢?只是,请你不要拒绝我的友谊。”
西奥多亲王告诉他,不需要服东方修士所提供的药物,他有一种药可解他的病毒,并且还可延长他的寿命。鲁修马尔惊魂未定,半信半疑,后来西奥多亲王给了他一小瓶血族的鲜血,他这才相信,也终于知道西奥多的真正身份——来之血族的一位资深亲王。这时的鲁修马尔已经无力自拔,因为求生的**及身败名裂的恐惧已经牢牢地控制了他。
西奥多亲王又告诉他,这种血清只能保持在一年有效,如果想一劳永逸的解毒,必须受拥成为血族,这样不但能解毒,还可以得到永恒的生命。
当然,西奥多亲王肯如此助他,自然是有条件的,鲁修马尔考虑良久,其实面对西奥多亲王的蓄谋已久,他也没有其他选择,终于,当他们从房间谈笑风生出来时,两人已达成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