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是午夜,众人各自收拾准备归去。因过两天就是七夕,除了柳如是,都曾经邀请参加七月初七参加雅集的,当下也互相致意,李天涯现在心里有底,口袋有钱呐,豪气地拍胸口道,让大家届时尽管过来雅集。当然一并邀请了柳如是,柳如是闻言,大感兴趣,自然一口答应。
她本来就经常穿男装,参加这类雅集活动。
李香君和柳如是与侯朝宗一道走了,李香君临走时对李天涯笑道:“蘅芜就有劳子楚相公送回去了……”说着捉狭地朝苏蓉眨眨眼睛,苏蓉面上一红,又见李天涯没出声,正和其身边的那位美丽婢女说话,心里不是滋味,嗔道:“走你的吧,我不需人家送,自己做得了,杏儿,咱们这就走……”李天涯回过神来,忙道:“这个是份内事,自当效劳,苏姑娘,等等我……”李香君“嘻嘻”娇笑,几人径自去了。
苏蓉粉面发烧,感觉自己太女儿情态了。不知为何,她发觉在李天涯面前总是控制不了情绪,总想发泄什么。
李天涯、苏蓉走在前面,聂小倩与杏儿在后面。
这时天色澄清,一轮娥眉月挂在天中,月影朦胧,大青石板路面如被水涤洗过般,光可鉴人。
秦淮河上画舫灯光璀璨,有些大楼船有客还在彻夜玩乐,歌赋乐声不绝于耳,《秦淮灯船曲》有诗云:
“遥指钟山树色开,六朝芳草向琼台。一园灯火从天降,万片珊瑚驾云来。”
几人秦淮河慢慢的走,月色下的秦淮河画船箫鼓,来来去去,船挂羊角灯如联珠,两岸水楼、河房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夜风中茉莉花香味浓郁。
夜凉人定,风清月朗,几个人沿朱雀桥往桃花渡徐行。
李天涯、苏蓉一时无言,人多一起时,李天涯随意嘻笑,挥洒自如,此时只是两人时,鼻端时时传来少女的幽香,令他心猿意马,反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苏蓉头次和李天涯单独在一起,只觉此时心下安详喜乐,漱涤尘襟,娱目赏心,心里只盼望永远这样走下去,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反而跟在他们后面的杏儿和聂小倩在聊得不亦乐乎。
杏儿:“小倩姐姐,听河居就你和你家公子两个人住吗?你们不嫌冷清?”
聂小倩道:“不会呀,我经常和公子哥……和公子修炼……不,经常在听秦淮河上的歌曲儿,可好玩啦,并且我以前也是经常一个人的……”
杏儿狐疑:“一个人?那姐姐你双亲呢?”
聂小倩:“我好久没见爹娘亲啦,可能今生没法再见他们的面了……哎”
杏儿:“哎,姐姐好可怜啊。姐姐你别伤心哦,以后杏儿会去找你玩的……”
聂小倩道:“我和公子一起,以后就不会孤单一个人了。”
听到这儿,苏蓉疑问的看了李天涯一眼,因为李天涯和她一道来金陵时是一个人的。李天涯知道她的意思,只得把和王京等人说的聂小倩的身世再说了一遍,低声道:“小倩她自幼父母双亡。”苏蓉“哦”了一声,对聂小倩大起同情之心,因为她自己也是差不多的身世,有同病相怜的。她原来对李天涯身边突然出现的这位俏婢甚为戒备,现在也释然了。
快到潇竹馆时,苏蓉道:“明儿雅集,子楚相公可有什么为难之处,蘅芜或可尽一点绵力呢?”
李天涯不以为意的道:“为难?不就是搞个聚会嘛,这有什么麻烦的?”他现在一副轻而易举的状态,可没想到,当日开始听说要来听河居开雅集时,他那副大祸临头的模样。不同的就是现在他口袋里有钱。俗话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钱是人的胆。
苏蓉还以为李天涯听不明白,于是又道:“蘅芜薄有积蓄,子楚相公若有所需,自当奉上……”苏蓉说到此处,声如蚊呐,脸若火烧,羞不可仰,她这一番话说得有表明心迹的意味了。
李天涯心下感动,苏蓉此番话有以身相托的意思了。其实,苏蓉本来性格就是特立独行,行事果决且有侠气,爱便爱,要恨便恨,并不忸怩作态,否则也不能在秦淮河这么久,还是完壁之身。
今晚被李天涯搭救之后,苏蓉一颗芳心已牢牢系在李天涯身上,且李天涯为了她不怕得罪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贾府长公子贾俊,这更令她感动。在金陵贾府可以说是权势熏天,李天涯一介秀才,惹上这样的人物,以后麻烦自不会少,可以说是陪上了前途。
本来如果在其他场景,苏蓉也不会这么大胆吐露心事,但经过晚上之事,自己差点投河轻生,近乎劫后余生,如今在如此良辰美景中,一颗芳心已融化在月光中,心神皆醉,意乱情迷中脱口而出。
听了苏蓉话后,李天涯心神激荡,当下伸出手,握住苏蓉的柔荑,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蘅芜如此情意深重,子楚不敢有所负。”
苏蓉情不自禁,话脱口后好生后悔,觉得自己近乎自荐枕席,这么一来,会不会被他轻贱了?现听李天涯如此深情款款的话,不禁又惊又喜,又羞又爱,心下说不出的甜蜜。
一会,到了潇竹馆,杏儿跑到在前面去叫宋妈开门,宋妈睡眼惺忪的提着灯笼出来,待李天涯准备叫聂小倩回去时,杏儿已经拉了聂小倩跑进去不知踪影。
夜风中只听聂小倩说了一句:“公子请稍等……”
这小妮子真岂有此理!
李天涯与苏蓉站在院子门口,面面相觑,啼笑皆非,苏蓉轻声道:“子楚相公,要不,你也进去……”说这话时苏蓉眼神迷醉,媚眼如丝。
苏蓉本就是扬州瘦马出身,一身笼络男人的本领十分了得,此刻动了情,淡淡的月光下,肤如凝脂,丽色照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更是诱人。
李天涯情难自禁,揽住苏蓉纤腰,苏蓉双颊酡红,“嘤”了一声,也紧紧的抱着李天涯,身子微微颤动,李天涯只觉得抱在怀里的娇躯突然热了起来。
苏蓉从喉底发出一声妖娆声嗽,心里除了快活之外还有一些慌乱,喘息道:“相公,有人来了。”
李天涯在她耳边道:“今晚你面对贾俊,直斥其非,可胆大得紧,如今,也会怕吗?”
苏蓉缩着脖颈、耸起肩膀,吃吃笑道:“奴家不怕他,却怕子楚相公,怕相公会吃了小女子。”
这时,却听传来脚步声,李天涯和苏蓉赶紧分开,聂小倩和杏儿跑了出来,聂小倩道:“公子,咱们可以走了吧?”
原来,杏儿一路上和聂小倩聊得甚为投机,如今已经姐妹相称,刚才是杏儿带她进去,提了一包东西送与聂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