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李天涯道:“好啊,届时自当前往参观。只是我现在致心学业,不敢松懈。”
他对陈子龙很为欣赏,也想了解一下这时代的集社是什么样子的。只不过他刚才没答应陈贞慧邀请,此时自然也不好贸然答应加入,不能厚此薄彼,以免陈贞慧面上不好看。
陈子龙见李天涯没推辞,口气松动,也很为高兴。
阮大铖一走,当下几人意气相投,围着八仙方桌,传杯弄盏,举杯痛饮,彼此谈诗论词,喝得很为畅快。
李天涯喝多了几杯,也有的几分醉意,感觉内急,于是问了府中服侍小厮。跟着他一路兜兜转转,方来到一处小厅堂,那小厮自走了。
小堂里面大约有普通人家一间房子大小,地铺方阶金砖,恭橙中间和两侧各设一个柏木短搁几,几面下的牙板上雕有如意花纹。
如厕的人随身携带的用具诸如水烟壶之类的东西可放置搁几上,方便实用又新颖雅致,旁边设有净手铜盆,几上香炉里正点着檀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小型待客厅。
李天涯想,这贾府连厕所也与众不同。
当李天涯走出来时,转了几个弯,一下子居然忘记了往回的路,正想找个仆人问。
这时,有个小丫鬟走了过来,问道:“前面这位,可是李子楚李相公?”
李天涯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认识他,便随口道:“正是小生,刚才迷路了,请问姑娘......”
那丫鬟年纪和杏儿差不多上下,说道:“李公子,我家公主有请,请跟我来。”
这下,李天涯迟疑道:“你家公子是哪位?”
那小丫鬟笑道:“待会公子见了自然知道。”
难道是贾敏?因为贾府和他相交比较熟的就是他了。刚才见贾敏一直忙个不停,也顾不上叙话,这时却不知有何事。
那丫鬟回头就走,他只好跟了上去,没走了一会,听小丫头已经停在一个小凉亭前,道:“到了!主人在里头,公子可自行进去。”
李天涯抬眼见,前面一座石桥,过了石桥,有翼然小亭,三面傍水、小巧玲珑。四边有灯笼,隐约可见有条人影,依稀有点眼熟,于是边走边朗声道:“请问是贾敏兄吗?”
那人沉默半响,才低声“嗯”了一声。李天涯这时已进了亭子,听这声音才知道不对,这明显是一个女子的声调。
抬头一看,只见昏黄的灯光下,那女子一袭红妆,娉婷袅娜,眉目如画,星眸樱唇,不是贾府千金贾盈儿是谁?
李天涯连呼该死,自己先入为主,一直以为是贾敏找他,其实是早该想到是这位娇蛮公主。
连忙打揖道:“这......对不起,小生打扰了,请贾小姐恕罪,这就告辞......”心想,其他人还好,这位胭脂虎可出了名的不好惹。自己能避就避,怎么倒撞上枪口?嫌命长是吗?上一次的事还历历在目,没事还惹上一身腥呢,万一真有点瓜葛,还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说着,转过身就走,还没开步,却听贾盈儿道:“站住!”
李天涯只好顿住脚,缓缓转了过来。贾盈儿咬着唇,盯了李天涯半晌道:“李子楚,你就真的这么厌憎我?难道我长得丑八怪?还是嫌我粗鲁,没有女儿家模样......”
其实,贾盈儿千娇百媚,是贾正善夫妇两人的掌上明珠,整个贾府对其无不百依百顺。贾盈儿自小就喜欢练武,谢夫人被缠不过,还专门请了师傅教她。
她性子又野,自小骄蛮惯了,谢夫人两夫妇便经常骂她没有女孩子模样,表面骂她,其实溺爱喜欢的成分居:多。贾盈儿听多了,便信以为真,还道自己缺少女子的温柔。
李天涯道:“没有,哪里?姑娘哪个貌美如花,我是惊若天人......小子误以为是果之兄在此,没想到误会了,请姑娘恕小子冒失。”
心想,今晚非比寻常,先说说好话,脱了身再说。他是领教过贾盈儿这位姑奶奶厉害的。据说贾盈儿还懂武艺的,平时舞枪弄棒,还时不时骑马出去打猎。
在李天涯心里,感觉贾盈儿不但蛮不讲理,还有点莫名其妙,喜怒无常。
“真的?你觉得我美?”
贾盈儿脸露喜色,又狐疑道:“那你为什么每次见了我像见了鬼一样?不愿理我?”
“没有,没有的事!”李天涯赶紧矢口否认,”如果鬼都长得像姑娘这模样,那鬼就不是鬼了,应该是天仙了。”
李天涯暗道惭愧,自己为了脱身,大拍她马屁,太也无耻。如果让苏蓉和柳如是知道,不知会不会鄙视于我?他脑海突然浮现柳如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过,单从相貌来说,贾盈儿的确美艳动人,也不算太违心。
贾盈儿“噗嗤”一笑道:“去你的。”她想了想脸色绯红,忽然扭捏的道:“李子楚,今晚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贾盈儿一向干脆直接,这话却出奇的温柔。
李天涯愕然,一下子不知贾盈儿所指何事。只好含糊其辞的道:“今晚很好嘛,不错啊......”
心想,今晚除了阮大铖那大胡子有点讨厌外,新交那些朋友,还有那些酒席,好酒好菜,确实都挺好啊。
贾盈儿闻言容光焕发,美艳不可方物,双眸如媚,她又望了李天涯半晌方道:“希望李相公能记得今晚之言,我贾盈儿......绝不相负相公,不然,不然奴家......”她从来气指使颐,从来没这样柔情款款的说话,“奴家”说了半天也不知怎么说下去。
眼见李天涯一副站立不安的模样,贾盈儿道:“好吧,你去吧......我...”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却见李天涯如蒙大赦道:“好的,谢谢贾姑娘,谢谢,告辞了。”话没说完,一溜烟的去了。
眼看李天涯大步流星的去了。贾盈儿顿了顿脚,咬了咬朱唇,她又想了半晌,才叫道:“湘儿”,只见刚才领李天涯过来的那丫鬟闪了出来,贾盈儿道:“缃儿呀,你看怎么样?”
那叫湘儿的丫鬟道:“小姐,你说哪个?什么怎么样嘛。”
贾盈儿嗔道:“就是他呀......”
湘儿娇笑道:“哦,你是说刚才的李天涯李子楚公子吗?哦,那个人啊,依奴婢看,也就一粗鲁汉子,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如此良辰美景,也不知道多陪咱小姐多说说话。”
贾盈儿双颊生霞道:“死丫头,胡说什么呀。”
湘儿笑道:“这就奇怪了,小姐问我看法,奴婢实话实说罢了。”
贾盈儿骂道:“死丫头,你故意气我是不是?当心你的皮。”
湘儿格格娇笑:“小姐,饶了我吧,我说李相公好还不成,李公子才高八斗,貌若潘安......”
李天涯像屁股中了一箭般疾步的走。好不容易摆脱了贾盈儿,他松了口气,他刚才担心贾盈儿想找他麻烦。这是贾府,万一被人发现,以为他对贾盈儿有不轨,那就麻烦了。
至于贾盈儿今晚说话有点奇怪,他也没多想,反正从他认识贾盈儿至今,贾盈儿就从来没正常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