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之间,毗邻大海。夜里依稀能听到哗哗朗声。
在山中隐约可见数十茅庐,看起来和寻常村落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是仔细看去,便会察觉这些房屋错落有致。
鲜少有世人知道,这里便是当今号称揽尽天下才子的太辰宫所在。
从战国年代延续到今,这座只在太平盛世之时才会偶尔露出峥嵘的深沉学府,比任何哪个王朝都要持续得长久。
区区村落内,不知培养出多少能翻云覆雨,让得天下大势风起云涌的英才。
大多数房屋内都已是漆黑,只有少数亮着昏暗油灯光芒。
在暗暗呈八卦形布置的村落内,有靠近中间阴阳图位置的草庐内,纸糊的窗口依稀可见三个人影。
其中一人是号称集百家之长而胜于蓝的沧澜最年轻的的侯爷武亭侯赵黎,还有一窈窕身影,身着华丽,举手投足间一股傲人之气势不径而出。
此刻二人正一脸担忧的看着眼前跪坐在地上口吐鲜血的青年。
跪坐着的那人,看起来二十多许岁,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若是江湖上再评出什么帅哥榜之类,这公子不出意外可以登榜,而且必然是极为靠前的位置。
只见他捂嘴轻咳了几声,几缕血迹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赵黎见状连忙上前一脸担忧的询问道“师兄怎么样?”
只见后者轻轻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后,双腿盘坐,将手中的一缕白线放入身前书案上的檀香盒中,不出片刻盒内袅袅升出青烟。
这檀香和那女子身上香味相融,能让人意醉神迷。
公子借着油灯挑灯从书案中杂乱的竹简中抽出一个夜读了起来,站在一旁的赵黎则一脸恭敬的站在青年的一旁。
而那女子也没有多言只是找个一个坐垫坐在青年的对面一脸玩味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不多时青年将这整本书都看完,放回桌上,向着身边的赵黎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向那女子浅浅一拜。道:“帝后深夜造访我醉心书海没有出门迎接,还望帝后见谅。”
那女子听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被看破而大吃一惊,而是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多礼,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的赵黎,未曾多言。
赵黎瞥到帝后看过来的目光立刻会意,转头看向青年低声询问道:“师兄刚刚所算何事?”
青年轻笑一声答曰“你们这次前来所求之事。”
赵黎听后眼中一紧赶忙询问道“那师兄可算出什么?”
那青年没有回答,捶了捶应该是有些发酸的腿,伸手指了指地上的蒲坐,示意让赵黎坐下。
见赵黎就坐后又自顾自道:“自沧澜建国至今已有百年,历经数位君上,从未发生过叛乱之事而今在这太平盛世的元武年间竟然却出现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刘安稍作沉吟,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帝后,见其点后头才回答道:“太平久了总会有人想要上位,毕竟在一些人的眼中他们的才能不该拘泥于现状。”
公子哥微微抬眼,冷笑了一声“那依你的意思,你认为那位之所以叛国就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职位不满?”
赵黎知道自己语言有失,连忙摇头道“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都了解那人的为人。那人戎马一生怎么会叛国呢?我想他应该是听信了什么妖人的蛊惑一时乱了方寸才铸成大错。”
青年又将目光看向帝后,眼神并无晃动,询问道“帝后这件事情你以为我师弟的看法是否一致?”
帝后只是拱手,婉言道“本宫深居内院不擅政事,对于此时不敢妄言。”
“嗯。”
青年深深地看了帝后一眼,而后轻笑了一声显然也没真打算从她的嘴里问出点什么,轻轻点头,“帝后身为后宫之人,不案朝政我等理解。也希望帝后永远不要掺和朝政。”
然后听到此话后身旁的赵黎有些不忿起身回说道:“师兄,此言差矣。帝后虽身为后宫之人,但其父乃当朝宰府,其身份也算是朝堂中人了吧。那帝后介入朝政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青年撇头看了一眼赵黎,毫不留情的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赵黎的想法,“师弟,此言差异,一但入了后宫,便是帝王家人,又何谈世家之事。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历朝历代都默认的事,后只能统领后宫不得干涉朝中政务。师弟,看来这些年,身处帝都这个大染坊里,师弟你也或多或少的染上了这世俗权争了。”青年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赵黎,似乎有些惋惜,本想多言几句,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轻叹。
“罢了,此事就当师兄多言,但你需谨记你本是奇才,师傅也曾对你给予厚望。望你不要辜负师父的一片厚望。我等读书人理应匡扶正义,不要被权利迷失了双眼,蒙蔽了心智。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赵黎看了看一旁的帝后,一抹异色闪过,连忙躬身低下头
“赵黎谨记师兄教诲。”
青年盯了一会赵黎,便将眼神从他脸上移开转头看向一旁的帝后,又道:“此次帝后前来应该不只是要询问那事吧,在下愚钝还请的以后指明来意。”
帝后笑了笑,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如空谷幽兰,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再一听去,却又如那潺潺流水,风拂杨柳,低回轻柔而又妩媚多情;细细再听,只觉天阔云舒,海平浪静,令人心胸开阔欲罢不能“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公子的眼睛,我这次前来只是为了请先生出山,助我皇成就雄图霸业。其次我才是想知道那件事的结果。”
青年深深地看了帝后一眼而后婉言拒绝道“帝后如此抬爱,在下心领了,但我本是乡间粗人不值让帝后屈尊前来,况且我曾答应先师不参与朝堂之事,往帝后海涵。”
帝后掩嘴轻笑道“先生真会说笑,若先生是粗人,那天下可还有不粗之人,此番前来我皇知道你与汝师的约定,不会让你入仕,只做个客卿即可。”
青年有些头疼,无奈道“我沧澜能人无数为何要拘泥于一个在下呢?”
帝后玩味的看了一眼青年,笑曰“纵使我沧澜能人无数可这青年才俊中又有几人能够于被称为麒麟才子的先生相提并论呢?”
青年连忙摆手摆手轻笑道“麒麟才子不敢当,某也只是多读了几篇诗经散文,腹中多攒了几斤墨水而已。怎能值得帝后屈尊前来。”
帝后掩面而笑“先生说笑了,世人皆知在咱们北方的青年才俊里唯有先生您才可以称得上文武双绝。”
青年轻笑一声又坐回到床榻上拿起了那本已经看完了的书,又翻了几页,“文武吗?我又怎陪双绝,帝后太爱了,我只是一届读书人,沙场之事怎么比的上那些浸淫征战的老将们呢!又怎么比得上我身边这位师弟呢!”
说着看向赵黎“当初,我这位师弟在当初平定两方叛乱可是立下了不菲功绩啊,不过说起来这次南方叛乱来势汹汹,师弟你可有法子能够吞下那来自南方的五万多兵马?”
油灯摇曳,在他脸上恍惚。他虽是问赵黎,但自己却如同这局外之人,乐的看一热闹。
赵黎微微皱眉,显然此事对他来说十分棘手“看来这赶快回到军中提前部署了。这件事情刘安没有绝对把握。”
“怎的?”
青年轻轻笑道:“师弟做不到千里之外的运筹帷幄?”
青年这样的高傲之辈竟然都承认自己束手无策“本以为就是几千人的小规模战斗,没想到南方竟然有如此气魄。竟派数万人北上作战。”
青年看向窗外夜色,“天时、地利、人和。这是打仗最为关键的三点,说不得孰高孰低,但要胜得干脆,天时和地利较之人和就更要显得重要些。他们若要进攻沧澜有两条明路若是你你会怎么选。”
赵黎神色微动,一脸为难道“师兄,两条路一水一陆,若我是主将定然会走水路,世人皆知我沧澜帝国北方铁骑无双,但这水战还是有点见绌!毕竟我们可以拿得出手的水战将领少之又少!”
看着一脸难色的赵黎,青年却并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的轻笑道“既然地不利,人不和。这不是还有天时嘛!我已经请学宫中最擅长观天相的尺学监算过,半旬之内,会有暴雨倾盆。到时候,水位上涨河岸决堤,且受灾的主要地点全在南方你说能怪得谁去?”
赵黎垂首不语。但也听的胆颤心惊。这是在拿三郡十几万百姓的生命做的棋局,不论此次南北之战的输赢单单这洪灾都会让南方忙上一会了。
帝后听得这话,也紧跟着低头。一双妙目中却是闪过犹豫挣扎之色。
虽然听青年所言沧澜的损失不会太大。但这,可毕竟是十数万多条活生生的性命。
她没学过什么兵法,很难做到像青年和赵黎这样,言语间定论十数万人生死而面不改色。
不。
不仅仅是这十数万人。
若是时机把握的准确,还有那五万南方叛军也会葬身在这场“意外”里。
但是,帝后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看着眼前的青年,帝后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恐惧,这名青年不愧是麒麟才子。所定之计可谓狠辣无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十数万人。而后在心中暗暗盘算着什么!
看着眼前两人沉默不语,青年嘴角只是微微一翘便不再言语。随后在桌案上随手写了几行字装在一个锦囊中递于帝后,再起耳边细语道“帝后想要了解之事就在其实。”
帝后看了看手中的锦囊,又看了看眼前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后起身拜谢后就要离去,而赵黎见帝后离去,自己也没有多待,跟青年寒暄了几句也赶忙跟了上去。
等二人走出房门后,青年走到房门处静静地看着离去的二人,微微一叹,他看的出来他的这位师弟已经喜欢上了帝后,可这帝王之家,又有几位是真的有情有义的呢!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单相思…
门口站了许久青年回到又拿起了那本书,其实这本书的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但是书中有一句话“书山有路先干为敬,苦海无涯八宝做粥。”
他每每看起都要难堪一番,每次那个人来都要问一句,宅中可有斋,谁能想到平日里杀伐果断的那个人是个这么不要脸的主,又有谁会想到天下赞叹的麒麟才子有一天会被逼得研究起了做菜。
想起那家伙为了吃自己做的菜竟然拿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自己,若不给他做饭就死在青年面前自己,让他愧疚一辈子。青年自问自幼熟读经史子集,修养还算可以,可每每见起那个无赖的嘴脸都想破口大骂。
但扪心自问心中青年最佩服的也只有这个在自己这里混吃混喝,还经常把他房中经书换成菜谱,动不动就以死相要的无赖了。
想起那无赖,青年不由得一阵苦笑,真是还让人惦记,不过随后摸了摸怀中一物,心轻声道“不过,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