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殿里,李承乾与苏氏靠在一起,过了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秋阳西斜,穿过大殿门口落在两人身上,显得殿里更柔美而宁静。
李承乾的心就渐渐平静了下来,苏氏虽然不能给予他实际性的帮助,但是李承乾此时抱着苏氏感到非常踏实,因为这个女人是愿意跟他同生共死的人。
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人。
不知过多久,听见外面有人轻咳一声。
苏氏身子紧,扭过头朝李承乾一笑,轻声道:“怕又有事等着殿下了。”
说着便松了李承乾的手轻轻起身。
李承乾看着站在床前的苏氏微微一笑道:“你先去吧,吩咐人晚上在承恩殿设宴,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苏氏微笑着敛衽一礼,便转身出去了。
李承乾看着苏氏走出去,脸色立即阴沉下来,重新靠着床背斜身躺着,淡淡地道:“把外面的人传进来。”
候在大殿门口老鬼和丘神绩听见都是脸色微动,知道李承乾心压着火,不待刘葵出去传,忙小心翼翼地走进东间。
“参见太子殿下。”
“嗯。”
李承乾两人淡淡地嗯一声。
两人直起身,丘神绩还是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
老鬼看见李承乾双腿伸开半躺在床上,脸上表情立即丰富起来,忙一边上前一边嘴里嗲声嗲气地道:“哎哟!我的太子殿下,您怎么能这么躺着……”
说着一边两手扶着李承乾的胳膊,一边回头道:“刘葵!还不快给太子殿下垫个靠枕——”
刘葵慌忙拿一个大靠枕垫在李承乾身后,老鬼扶着李承乾慢慢靠上去,才又退回去,嘴里依旧絮叨道:“太子殿下,刘葵这厮没眼力,什么事您可别忘了使着他,要不然受委屈的还是您。”
李承乾一脸无奈地摆摆手道:“好啦,说正事。”
老鬼闻言忙住了口,和丘神绩一起躬身站好,等候李承乾吩咐。
李承乾神色一正看向丘神绩和老鬼道:“今日崇教殿上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了。”
两人答道。
“今日的事是孤王掉以轻心了,但也足以看出这些人势力不小。你们加派人手盯着这些人,等过些日子孤王把他们都赶出去。”
李承乾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张行成等人既然不配合我那就别在我手下做事。
“遵旨!”
两人领命后,一向不怎么说话的丘神绩主动开口道:“臣来时听人报说,刚刚散朝后两匹快马从门下省出来,直出东门去了。”
李承乾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张行成派人去往洛阳向李世民报告去了。
“知道了,严密监视他们。老鬼飞鸽传书去洛阳,让那边把行在事情每日报与我知道。”李承乾现在真有些担心张行成,上奏疏请李世民出来主政。
“遵旨!”
丘神绩和老鬼两人再次行礼领命后,李承乾摆摆手便命他们退下了。
李承乾看着他们离开,又在床上躺一会儿,知道自己没时间生气,必须起来全力应对此事。
便起身下床,扶着刘葵走出东间先去方便净手。
回到紫光殿正殿里坐下,直接吩咐道:“派人去召杜正伦和刘祥道,派去人告诉刘祥道孤王准备命他今日去就洛面见陛下,让他派人回家拿行礼。”
刘葵闻言忙派人出去传旨,李承乾坐在紫光殿里忽然觉得无聊起来。
李承乾平日里都是在崇教殿处理政务,所有公文奏疏都放在崇教殿里有专人看管。
这会儿李承乾没有心情再去崇教殿,但是杜正伦和刘祥道都在宫外尚书省,一去一回来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
便叫内侍备下笔墨,自己站在书案提笔练字。
手里握着毛笔却不知道写些什么,半晌想着在崇教殿里提到贾谊,便把后世***的《咏贾谊》写下来。
少年倜傥廊庙才,壮志未酬事堪哀。
胸罗文章兵百万,胆照华国树千台。
雄英无计倾圣主,高节终竟受疑猜。
千古同惜长沙傅,空白汩罗步尘埃。
一篇七律短短五十六个字,李承乾写了几遍才觉得满意。
李承乾拿起最后写的那篇,正左右端详,刘葵轻声道:“启奏太子殿下,杜尚书和刘侍郎到了。”
李承乾闻言依旧看字,头也不抬道:“让他们进来。”
“参见太子殿下!”
杜正伦和刘详道两人走进大殿,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向李承乾行礼。
李承乾闻声抬起头,看见二人放下手里的字,满面含笑道:“二位卿家快快平身。”
“谢太子殿下!”
二人直起身子看见李承乾满面含笑更觉不自然。
李承乾见状笑对二人道:“二位卿家来的正好,看看孤王这字写的如何?”
二人不明所以走上前去,看见桌案上写随意放着几幅字,忙各拿起一幅看起来。
“好,好字!好诗!”只看几眼杜正伦就忍不住赞叹起来。
“好,好诗!好字!”刘详道也跟着道。
“既然二位不嫌弃就各挑一幅拿回家去。”
二人闻相互看一眼,忙放下字向李承乾拜下去,十分羞愧地道:“臣等办事不力,不当受太子殿下如此厚赏。”
要单单一幅李承乾写的字也就算了,可是那首《咏贾谊》让现在二人不敢承当。
李承乾见状呵呵一笑,绕出书案弯腰扶着二人道:“二位卿家快快起来,听孤王把话说完。”
二人就势起来。
李承乾随势就坐在旁边的罗圈椅上,伸手指着下面的椅子道:“二位卿坐下听孤王慢慢说。”
两人一看这样一坐就跟李承乾坐在一排了,忙拱手道:“臣等不敢。”
李承乾也不强求直接道:“这次的事情你们是受了孤王的命令做的,但是眼下那些人还不敢对孤王起不良的心思,所以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杜正伦闻言忙道:“臣愿意辞官归隐。”
“臣也愿意回乡耕田。”刘详道跟着道。
显然两人已经商量过了。
杜正伦原本就是东宫的属臣,只因为把李世民对他说的要废李承乾的话告诉了李承乾,才被贬去象州的。
现在被重新坐稳太子之位的李承乾调回长安做吏部尚书,他就下定决心这辈子就追随李承乾了,此时自然愿用自己的官位换取事态的平息,以保李承乾坐稳太子之位。
李承乾笑呵呵地摆摆手道:“你们两个想多了,如果孤王把你们推出去做了替罪羊,暂时平息此事,以后怎么办?难道这些问题就不解决了?”
杜正伦闻言信心十足地道:“太子殿下不必多虑,只待太子殿下当家做主时,再一扫朝廷积弊就是了。”
“正是!”刘详也附合道。
“又错啦!”说着李承乾叹口气道:“当今陛下不算是一个昏主,孤王也不能算是无能,如果在孤王和父皇都在的时候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你们觉得以后只凭孤王自己就能对付得了天下士族?”
说着李承乾站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两张他看着最好的两幅字,分别递给二人道:“到了这一步,你们不能退,孤王不能退,大唐更不能退。”
二人下意识地接住李承乾递过给两张纸,心里一动就明白了。
“太子殿下让臣去洛阳见陛下,是想让臣说服陛下?”刘详道有些激动地道。
本来在他们看来,李承乾想要独自主政,遇事必然不愿向李世民求助。
李承乾点点头,然后问道:“派人回去收拾行装了吗?孤王可听说他们已经派人去洛阳送奏疏了。”
“不用行装,臣这就去。”说着刘详道一躬身就要出去。
李承乾见状忙摆手道:“不急在这一时,孤王保证你先见到陛下。”
刘详道闻言一怔,心道:糊涂了,李承乾可是皇太子,李世民身边的内侍也怕他。
想到这里忙站住道:“请太子殿下吩咐。”
“你带上你们写的奏疏和孤王写的这幅字,去洛阳先见中书令马周,若还有困难直接找中书舍人柳奭,见了陛下只说杂流官员入流之弊和推动此事的艰难,别的不要提。”
“臣遵旨!”
李承乾闻言一指刘葵道:“带刘侍郎去挑几匹快马。”
刘葵忙引刘详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