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忠告别师傅,独自回到柳树涧堡,老爹已在家等候多日。看他只身归来,料也凶多吉少,便不提玉贞。
第二天,拿了王嘉胤的荐书,献忠径直到肤施县牢里去寻师傅的堂兄王国忠,却扑了空。原来他遇了贵人,被提拔到延安府当捕快去了。
献忠郁郁回家,老爹凑上前来规劝:“眼下也没好的营生,我们还是贩一些枣出去卖吧?”
献忠眼前一亮,贩枣是出门,去延安府也是出门,何不到延安府碰碰运气?
“爹,你在家呆着吧,我出去找个事干,以后我来养家,你不必担心。”
老爹看他说得如此果断,想来也劝说不住,便依了他。
献忠带着荐书,到延安府果然找着了王国忠。对着这个黑脸汉子,他单膝跪地,双手递上荐书:“师叔在上,我师傅命我来投靠于您,求您赏一碗饭吃。”
王国忠接过书信,果然是堂弟所荐,笑着问道:“你会武功?练了几年?”
献忠答道:“前几年自己练着玩,近来跟着师傅学虎拳,刚刚有所精进。”
“你会虎拳?练来看看,”王国忠兴趣颇浓。
献忠立起身,就地打起了虎拳,仿佛一阵旋风刮来,立时天昏地暗。饶是王国忠这样久闯江湖的,也对献忠的功夫刮目相看。
“好,好,好,你这样的身手,吃这碗饭应该没有问题,跟我走吧,我明天就带你到衙门,求头儿留你。”
次日,献忠顺利进了府衙,成了一名捕快,跟着王国忠办案。
他不知道,王国忠并不全是看他师傅的脸面,而是他来得恰逢其时,遇上王国忠最需要帮手的时候。
王国忠也有一身武艺,长于使剑,平日谨慎处事,却在最近惹上了麻烦。
他办案能力强,同事们但凡有拿不下的,他都乐于搭把手。同事中有个叫李文的,追一名逃犯已有几月。前日又在大街上追赶,恰被王国忠遇上,便一同去追。
王国忠轻功甚好,跑在前面,很快和逃犯交上了手,几个回合下来,将逃犯捉拿到手,便交给李文归案。
此情此景却被府衙老爷看见,当着合衙人员的面,称赞王国忠,言下也有批评李文的意思。
李文气急,自己辛苦了那么久,现在却被他人轻易夺走功劳,岂不窝囊?
他怪王国忠不该多管闲事,便天天指使手下兄弟,堵在衙门口拿他出气。
王国忠不愿和他交锋,又不屑于与他的手下理论,便托人说合。
李文扬言,“他要让我消气,简单,比一场武,让我消消气。我不会和他单挑,各人寻找两个帮手,一起上,不管输赢,自此后,我和他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李文是本地人,很快找着了帮手,都是会武功的。王国忠却是外地人,只有平时要好的两个同事,又都不愿得罪李文。
现在有了张献忠,王国忠为了让一让李文,就准备不再叫其他人,以二比三迎战。李文正想借机教训王国忠,当然一口答应。
献忠当上捕快不足十天,就被王国忠拉上了比武场。
这一天,王国忠一再叮嘱献忠要点到为止,对方却来势汹汹,下场便将他俩逼得只有还手之力。
其中一人,腿上功夫甚是了得,献忠肩上接连挨了两下,痛得呲牙咧嘴。
饶是如此,对方依然痛下杀手,步步进逼。逼得献忠虎性大发,啸叫一声,使起虎拳,狂风大作。
等王国忠和李文回过神来,那两个帮手倒在地下,呻吟不止。一个爆了左眼,一个捂着裤裆。
见此情景,献忠也傻了,自学会虎拳,他还未与人交过手,没想到有如此威力。
李文揪着献忠衣领:“你将他们打成了残废,等着坐一辈子牢吧!”
王国忠假意抢上前去救助伤者,趁李文不注意,向献忠使着眼色。献忠领会,一溜烟跑了。
他跑到府谷县,在边军中找到师傅,说了事情经过。
王嘉胤恨道:“我堂兄竟然这等不仗义!让你背了黑锅。也罢,继续跟着他,还不知闯下什么样的大祸。”
献忠执意要跟着师傅从军,王嘉胤为难地摇了摇头。想了又想,都找不出好的办法来。
他的副官在旁边提醒,“延绥镇那边不是在招人吗?”
王嘉胤猛拍脑门:“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招人的军官,还是好朋友王自用。”立即又修书一封,交给献忠,一再叮嘱:“现在太平岁月,轻易别用功夫,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献忠拿着信,一路飞奔,又到延绥镇。
王自用是这里的把总,一见他就喜欢得不得了。这小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精壮的身量,不当兵真是可惜了。虽不算高大威猛,却精明强干,一看就是练武之人。眼目灼灼,似有万千力量。
王自用告诉他,留他当个帐下亲兵,是没问题的,但他还有更好的造化。
兵丁招起来了,每10人要设一小旗,每30人设一总旗。王自用是一个很会带兵的人,用人唯贤,想了一个办法,比武选官。
献忠听说有如此良机,喜不自胜,摩拳擦掌,跃入场地。有了上次的教训,不敢轻易使用虎拳。就是这样,也几乎无人是他对手,很快就撂倒了二三十人。
王自用在旁边观战,越看越喜欢,便选他当了亲兵小队长。献忠甚是感激他的知遇之恩,格外卖力。
一年下来,两人相处甚得,王自用教了献忠不少为人处事和带兵打仗的经验,献忠也终于找到用武之地和安身立命之处。
偶尔,王嘉胤来和他们聚几天,指点献忠武艺。由此,献忠天天在军中摸爬滚打,又悄悄练武,一身骑射和武打功夫几乎天下无敌了。
边兵的日子却越来越难。朝庭的军费主要用于辽东前线,就是偶尔拨一些下来,也被上头层层盘剥,到王自用这一级本已杯水车薪,要分到兵丁手中就难上加难。陕西已大旱一年,百姓家中几无颗粒。当兵的除了图自己吃饱,当然也想全家人不饿,几个月领不到饷银,就有了骚动。
王自用多次往上争取都空手而归,不禁着急得火烧火燎,在营中除了转圈,就是唉声叹气。献忠既有切身的利益关联,又同情一众兵丁,更加想为王自用分忧。
一天晚上,他带着两个兵丁,背着王自用,跑去找千总要饷。
他也懂先礼后兵,单膝在地,把弟兄们的苦处,以及王自用的无奈,哀声向千总倾诉,祈求好歹发给一点饷银,安抚着兵丁,以免生事。
千总听罢勃然大怒,“你是什么东西?有甚资格和我说话?王自用这个没用的,自己摆不平,叫一个小兵来聒噪!”说罢,上前就给了献忠两耳光。
张献忠这人,从小就服软不服硬,挨了两耳光,还可忍了,见千总的脚头紧跟着过来,略一闪身,一抡手臂,“咔嚓”,千总的腿断了,倒在地下,呻吟不止。
张献忠知道自己给王自用惹了大祸,不能逃跑,便让自己带来的兵丁把自己捆了。然后对闻声赶来的副千总说:“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张,与他人无干,该杀该剐,听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