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次日早起来,便要管家去请钦差来见。管家正要报告李乾德失足落崖之事,马祥麟赶了回来,抢前说道:“李侍郎已回嘉定!”
秦良玉吃惊道:“他昨日不是说要留在这里吗?”
马祥麟回道:“母亲,你糊涂啊。他若留在这里,岂不伤了杨展的心?他一心一意保蜀王蜀民,我们该支持才是。李乾德既然代表朝廷,他就该呆在杨展身边,而不是这里。我昨晚已打发他回杨展那里了。”
秦良玉道:“回去就回去吧,只是杨展一定不会用他。我可真担心呀,杨展将来会不会被天下人骂作乱臣贼子。”
马祥麟安慰她,“别担心,他的名声好着呢。”
安抚好秦良玉,马祥麟叮嘱管家,“别拿那些秽气的事情来惊吓我母亲,我来善后便是。”
管家惴惴不安地说:“钦差在我们这里出了事,恐怕有麻烦呀。”
“有什么麻烦?他自己不小心,怪不得谁!”
……
吴养瑚回到嘉定,照马祥麟叮嘱的话,一五一十给杨展报告了。
杨展半天没作声,因为他的心莫名地狂跳了一阵。难道这事会招来恶劣的后果?
刚从遵义回来的刘见宽说道:“老天爷帮忙,省得你瞻前顾后,直接解决了这个麻烦!”
杨展苦笑笑,摇摇头,“管他是福是祸,已然如此,也不管那么多了。你说说刘文秀他们现在怎样。”
“那帮小子,没了张献忠,真的不一样了。贵州还成了他们的福地,也学我们屯田开荒,善待百姓,地盘越来越大。”
“他们真的投到了南明永乐帝名下?”
“嗨,刘文秀和白文选都给我说了实话,什么南明?他们只不过借此取信于民罢了,根本就不会受南明节制。你想想,他们在贵州抢的地盘,哪一块不是南明名下的?现在全国各地,只要没被清军占领,大家都打着南明旗号在抢地盘。”
杨展叹道:“说得好听点,军阀割据。说得不好听,盗贼四起。谁在真心光复大明?我们管不了天下大势,守着这方土地就好。”
帅远洪风尘仆仆闯进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愣了愣,扑通一声跪在地:“大将军,大事不好了!”
杨展和见宽同时惊呼:“清军又打来了?”
远洪露出惊恐绝望的神情,自顾自说道:“川北出现大片瘟疫,已经传开了,老百姓死了几百个,我们队伍里也有!”
听完此话,杨展重重地跌坐在椅,“什么瘟?”
“有的说是大头瘟,因为遭了瘟疫的人头大如斗,脑袋肿胀赤红。有的又说是马眼瘟,双眼黄大,如马眼,就像要爆出来。还有人说是马蹄瘟,从膝盖到脚跟,青紫肿胀,和马蹄子没有差别。”
杨展果断命令见宽:“赶快派人去其他地方看看,弄清楚瘟疫传到哪里了,把遭了的地方都画出线来,隔断来往,不能再传走了。”
远洪抢着道:“这个事我已经让李志勇做了,他带伏虎军把川北遭了的地方都围起来了。现在,你只给我说,咋办?快告诉我川北咋办?”
杨展怒道:“当然是我和你一起去处理啊!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了要好好守住吗?”
远洪急得以头撞地,“我做梦也没想到,瘟疫也是要防范的敌人啊!师兄,赶快去救救百姓吧,我求你了,救救他们吧!”
杨展在他心中,是唯一的希望,是比混元祖师和四目仙翁还有本事的人。
看他急成那样,杨展频频点头,一边扶起他,一边保证道:“你先起来,我们蜀国现在人才济济,一定会有办法止住瘟疫。”
远洪语无伦次地说:“那么多大夫看过了,都束手无策。什么样的草药都用过了,也不见起色。老百姓都说,要么是张献忠死了想祸害四川,变成瘟神杀回来了,要么就是清兵打不过我们,有意将瘟病留了下来。现在,整个川北都人心惶惶。”
见宽插话道:“大将军,这件事还得分两步走,你们先去和文武百官商议,该做什么做什么。但我还是去请那几个大和尚出山吧。”
杨展道:“瘟疫当前,怎能让高僧们去冒险!先别去惊动,你还是去请定真师叔带几十个道士去吧,他们还能当大夫用。请他带那本《千金方》。”
没来得及通知兰兰,杨展已带着三千人的队伍,拉着草药等物质,开向川北了。
兰兰直到黄昏才听说这件事,如何坐得住?牵出战马,连夜去赶杨展。
过去她镇守一方,职责所在,不能轻动。现在专职伺候杨展,心里只想着,绝不能让自己照顾的人脱管。
马蹄得得,了金牛道,天已大黑。如今正是阳春季节,黑夜行路,也不觉冷。只是从路边的林中偶尔传出野兽的叫声,马儿吓得不敢举步。
兰兰跳下马来,牵缰而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突然看见前面的道路有一团黑影在慢慢蠕动。
马儿站住不走了,兰兰硬着头皮喝道:“是谁?”因为她也练过精瞳,看得出来那是一个人。
“嗯,嗯,呀,嗯。”是几声痛苦的呻吟。
兰兰醒悟过来,一定是遭了瘟疫的人,怎么晚出现在这里?
她前仔细端详,又倒退一步,果然是“大头、马眼、马蹄”!走不了路,出不过气。
她问道:“你既然生了此病,为何晚还来这路?”
那人嗯嗯呀呀,半天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最后竟断断续续嘣出来三个字:“大、将、军!”
兰兰终于懂了,他一定是听说大将军已来川北救命,连夜爬出来去找大将军。
一行热泪滚过清冷的脸,兰兰柔声道:“好,我带你去见大将军。”
说完,她利索地将那人提马背,牵着马儿,重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