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展一个人离开的话,应该是比较容易的。从石门出去,跳入洪水,随便捡一块木板,随便找一个地方靠岸。
即使不跳入水中,只顺着大佛身隐藏的排水沟攀爬,他也能爬到大佛背靠着的崖。
但是,要让他一个人走,却是万万不能的。
此刻,饥肠辘辘,加之输了一些真气给小金,为救见宽又折腾了半晌。他若不及时把剩下的真气再输给见宽,他怕他承受不住。
而再一次输掉真气后,他也瘫软在藏脏洞中了。
小金已苏醒过来,看看旁边躺着的两人,哑然失笑道:“咱们真成难兄难弟了,这样的结局也挺不错的,是大佛收了我们。多少人想死在大佛怀中,都不能够。”
见宽也笑,“我这个重瞳观的住持道士,最后是死在大佛怀中,好象有点说不过去呢。”
杨展斥道:“死什么死?既已进了大佛怀抱,他又怎会让我们死去?那样岂不害了他几千年的英名?这么凶险的情形下,我们三个都没有被洪水冲走,都在大佛身得了救,这说明,正是他在保佑着我们呢。”
他接着把大浪打来时他怎样得救的情形叙说了一遍,特别强调那双托着自己的大手,一定就是大佛的手。
若没有那双大手相送,他怎会进得了那个洞?
听他这样说,见宽也想起,“当时,我浑身如散了架般瘫软无力,本已被大浪卷走,突然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扯我的衣服,然后,另一个方向的浪头打过来,我就被打进了大佛的鼻子。浪头退去时,我想伸手去抓他鼻子里的木架子,以免被带走,可惜已没有一点力气。眼看我要再次被洪水冲走,突然感觉右腿猛然一痛,原来我被夹着了。”
“你看,也是大佛救了你吧!至于小金,阴差阳错被我塞进大佛的胸口,没被摔死,也没被淹死,好端端在这躺着呢。”
杨展眼前浮现出大佛泰然端坐双手抚膝的样子,想起他与佛的渊源,不禁热泪盈眶。
当初他和大板牙在此处练伏虎剑时,经常去大佛脚底平台嬉戏。有时候也会玩皮地跳大佛的脚背、手背,只是不知道,原来他的胸还有这么大一个藏脏洞。
他们三个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见宽为了证明自己状态还好,让师兄放心,开玩笑道:“听说大佛身藏了很多金银财宝,我们机缘巧合进来了,可不能空手离开。师兄,等我有了力气,就起来帮你寻宝。”
杨展道:“我已经发现藏宝之处了,但我们不能拿走分毫。”
“怎么不能?”费小金因为管着蜀江盟的财政,巴不得哪里有财可进,便道:“不拿的话,我们就真的太傻了。这次遇到这么大的洪水,嘉定城都没了,下游一定更惨。老百姓吃啥喝啥,又怎么搞家园重建?”
“就是,就是,”见宽附和道,“大不了,以后又还回来。”
杨展吁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们知道几百年前海通法师为什么要在这里建大佛吗?”
“这个当然知道,”见宽抢着回答,“是为了减小三江汇合的力道,让它们在大佛面前平缓水势。既有利于来往船只,也对嘉定城起一个保护作用。”
“对,海通法师和他的徒弟两代人花了九十年的时间,才修成大佛。为修大佛,他们走遍天下去化缘,吃尽苦头。到最后,化来的钱财剩下不少。海通法师的徒弟没有把这些钱财用在凌云寺,而是将他们藏在了大佛身。他说,这些钱财是天下的善男信女们为大佛捐赠的,理当属于大佛所有,任何人不得窃据。”
小金自嘲道:“我自然比不海通法师的徒弟,还差点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大佛救了我们的命,我还打他财宝的主意。”
见宽撇撇嘴,“是我们救他在先,好不好?若不是我们舍身相救,他早和佛棚一起被洪水冲走了。以后·········”
他的话没有说完,杨展突然将一把腥臭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嘴巴,抬抬他的下巴,已强迫他吞咽了下去。
“咳,咳,师··兄,你··给我···吃的··是··啥?”
“大佛给的灵丹妙药!”杨展暗笑,他刚才躺在地,抓了一些虫子,捏成几个圆团,自己吃了一个。坐起来,喂见宽几个,又喂小金几个。
“很香,有肉的味道。”小金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师弟们,比这个艰险万分的事情,我们都曾经历过,也都活了下来,今天就只当在这里练功了。出去后,还得面对被洪水冲得一穷二白的蜀国,还得想法子赈救蜀民。来吧,吃了虫子,有了力气,坐起来,一起练功,争取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小金和见宽挣扎着坐了起来,三人便盘腿打坐,练了一会儿内功。
几个时辰后,杨展打开石门,发现洪水退下去不少。若是他们再不离开,他要把两个受伤的师弟弄下水去,就不太容易了。而要想翻越大佛,从他后背爬到悬崖去,更加困难重重。
他在洞中找到几块木板和几根铁丝,把木板绑在一起,就成了一只简易的船。他让他们坐到木板,打开石门,将木板奋力推了出去。
他也飞身了木板,控制着落水的力道和位置。他可不想师弟们再因为他的无能而受伤,眼前的形势,回去后,是没有时间给小金和见宽养伤的了。
木板乍然落到江水中,就被洪水吞食了。杨展使出虎口脱险的本领,轻轻松松驾驭着木板在惊涛骇浪中沉浮,快速向下游冲去。
三个水中高手,仰天大笑,于苦难中发出不畏艰险的爽朗乐观的笑声。
后来,拣一水势平缓处靠了岸,这里已经是五通桥的地界。
五通桥被淹得更惨,到处一片汪洋。
他们一岸,几个蜀江盟的兄弟就看见了,欢呼起来,“蜀主他们在这儿呢!”
李志勇闻讯赶到,立即安排人将两个受伤的堂主抬回了凌云寺,杨展则顺流而下,察看灾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