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的一应防守,最后还是按他说的安排。璟新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性子,寡言少语,默默地守着大将和儿子的双重本分。
杨展虽然心疼,但蜀人的安危永远在他的心中是第一位的,他必须确保所有的环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离开川北的时候,他对璟新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为帅者,要知进退存亡,切不可蛮干。”
······
第二年,取得节节胜利的吴三桂在衡州称帝,印证了杨展当初对他的预测。天下人方知,吴三桂反清兴明是假,自己想当皇帝才是真。也明白了当初吴三桂打开山海关迎接清军后,那句帮他的汉奸行为粉饰美化的诗“痛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一个笑话。
“圣旨到,请蜀主杨展听旨。”吴三桂派了一员武将到四川宣旨。
杨展单膝着地,这是标准的武将之间司和下属的礼仪,而非听皇帝圣旨的姿势。那武将横了一眼,因吴三桂早有嘱咐,便不与杨展计较,高声念道:“大周皇帝诏令:蜀主杨展亲解金银到衡州见驾,着即日起程。钦此。”
“大人放心,这一批钱粮火器正在筹办之中,三两日就成,到时,杨某自会亲自押运到衡州,谨见周王陛下。”
“如此甚好,小将也好回衡州复命了。”
宣旨的人走后,杨展涨红了脸,一掌劈断了面前的茶几。旁边的费小金吓了一跳,惊道:“人家吴三桂当皇帝,请你去也是为了庆贺,你给茶几置什么气?”
杨展咬牙切齿,“我料到吴三桂会当皇帝,但没料到他会如此迫不及待。他要自取灭亡,也没有谁挡得住啊。”
小金道:“你以为别人都和你跟平樨师兄一样,送到面前的皇帝都不当。但凡枭雄,有谁不想到那个位置坐坐的。更何况吴三桂已经那么老了,等打下天下,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人家现在提前过把瘾,也可以理解。”
杨展气道:“想当皇帝无可厚非,关键是要审时度势,选择好当皇帝的时间和地点。如今有那么好的局面,并非他吴三桂一人之功,是集聚了全天下汉人反清的意志。若是憋着一口气,乘胜进击,赶走满人,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一下可好,大家突然之间看清了他的本来面目,必然很快就会离心离德,各打各的主意。首先,三藩的联盟很容易被康熙各个击破。只要三藩散了,其他的汉人将领就是比赛谁降得快了。可惜了,可惜了。小金,我们还是该打我们的主意了。”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作提防吗?”
杨展连连叹息:“我虽早有提防,想的只是有备无患,内心还是对吴三桂寄着希望的,所以才舍得把金银、火器、粮草往他那里送。如今看来,没有必要再送过去了。只是,我们最先作战的,必然是他的队伍。我和他联盟这么多年,到末了,还是逃不过这个结局。”
“他的队伍?你是说和川南接壤的何德部,还是川东接壤的谭宏部?我们断了供给,以他现在做了皇帝的肚量,总不至于马就和我们交火。”
“川南和川北也要提防,但最先作战的,定是川北。这一点,我一直都给你们讲得很清楚。清军想要击溃吴三桂,必然要从陕西着力,守在那里的王辅臣和吴之茂只有两条路可选择,一是投降,二是溃退。若是溃退的话,只有一条路,川北。”
小金虚着唯一的一只眼睛,想了想,道:“师兄,一直以来,我理解你想给川人守一方净土的良苦用心,毕竟只要在蜀境内开战,苦的定是蜀人。但是,我们的实力不够,既挡不住,更赢不了。他要退,我们给他让出一条路来,等他退去云南,可不可行?”
杨展哑然失笑,“你是说,让他走,我们在后面帮他抵抗清军?”
“干吗要帮他抵抗?清军要去追,就等他去追,他们两家打架,我们在旁边躲着,就好。”
“真到那个地步,四川是他们双方争夺的焦点,不是你想象的只是过个境。而我们,是他们既想拉拢,又想消灭的。形势将变得更加复杂,到时候有再多的力气,都没法使了。战火一旦在蜀境内漫延,是什么样的一个炼狱,我俩都经历过。”
“这么说来,你是不会去衡州见吴三桂的了?”
“当然不去,刚才只是应付罢了。如今吴三桂面前多的是奉承的人,差我一个,也没什么。”
只要不再给吴三桂送东西,费小金就很高兴。挖出来的金银已不多,甚至就快要见底。这一年,为筹措火器和粮草,他把顶的头发都快抓没了。
想了想,他又道:“既然最先开战的是川北,大凯昨天送来的那十几车粮食,不给吴三桂了,我明天就安排给璟新他们送去。”
杨展点点头,心中暗暗着急,川北眼看着就要打仗,之前安排的那几件事却进展缓慢。最令人头疼的就是巴茅草,不管是用鎌刀、锄头,还是用火烧,都很吃力。可气的是好不容易弄掉了,种庄稼,第二年,它又长起来,而且是一路疯长,很快就把庄稼压下去了。
所以川北的蜀军至今没法自给自足,还要靠蜀江盟总部调剂供给。
还有那些关卡和寨子,自从大西军和清军轮番轰炸后,早就废弃,璟新和见宽花了一年的时间都还没有修复。
也不知见宽的娃娃军训练得怎么样了,若是明年开战,能战场吗?
应该想一想别的办法了。
杨展这样想着,李志勇走了进来,费小金立即告诉他,“志勇,明天你们不去云南了,把东西送到川北。”
“那······”李志勇想说的是,那云南怎么办?不送去,就意味着和吴三桂撕破脸,川南和川东不打起来才怪。
杨展立即制止道:“不,川北的东西,你还是另外派人送去,我和志勇要出一趟远门。”
费小金甚是不解,“你不是说不去衡州吗?”
杨展大笑,“我可以是在去衡州的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