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

    山下奉文手里的的茶杯直接跌落在地，摔成数十个碎片，滚烫的茶水和刚刚泡开的茶叶洒了一地，甚至沾到了山下奉文擦得锃光瓦亮的黑皮靴上，可是这一切他都浑然未觉，因为就在之前他刚接到了航空团的电话，南苑机场油库发生猛烈的殉爆，上千吨油料焚烧殆尽。

    这可是辛辛苦苦从华北各地筹集来的油料，足足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为的就是打冬天这场扫荡战。

    “你确定油库库区里的所有的油罐都发生了爆炸？”山下奉文至今仍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哈依！”作战参谋恭敬地答道，“就在半个小时之前，航空兵团的人已经去了现场，正在勘验损失，并没有发现一个完好无损的油罐！”

    这下，山下奉文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油库彻底歇菜的事情实锤了。

    “嘎呀路！”山下奉文霍然起身，连声道，“嘎呀路，嘎呀路！”

    一连骂了三句嘎呀路，又拔出军刀在大班桌上狠狠地连砍了二十余刀，直到将桌子砍得坍塌散架才终于控制住胸中的愤怒。

    山下奉文的绰号是“步兵炮”，他身高约1.74米，体重0公斤，相当幕内级力士的体重，比一般的日军军官高大威武的多，体重与日本制造的37毫米口径11年式平射步兵炮的重量相同。130年，山下奉文任陆军第3步兵联队联队长，这也是他首次出任野战部队实职。演习的时候，一匹乘马承受不住他的体重，因此一定要有替换的马匹。那时11年型步兵炮正好也是用两匹马驮运的。因此，“步兵炮”便成了山下奉文最初的绰号。

    132年，山下奉文调任陆军省军务局军事课课长。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职务。在日本陆军系统，军官发迹主要有两条线，一条是军政，即陆军省；一条是军令，即参谋本部。在军政方面第一个目标就是军事课长，军令方面则是作战课长。之后再向军务局长和作战部长晋升。也正因为军事课长这一职务的重要性，它便具有了一定的风险性，自然就卷入了“二二六”事件的派系斗争中。正是这一职务上，山下奉文逐渐地在其岳父旧友的关照下，成为继皇道派首脑人物荒木贞夫和真崎甚三郎等后的皇道派主要实力派人物。

    “二二六”事件后震怒天皇，山下奉文曾经决心退伍，却被陆军大臣川岛义之挽留，离开了陆军省，转任朝鲜龙山的歩兵第四十旅团长。

    山下奉文赴朝鲜任职约一年后，日本军队在中国挑起了七七事变。这相当于给“落难”中的山下奉文一次新的机会。山下奉文率部进入中国后投入攻占南苑的战斗。对于山下奉文来讲，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参战。其所部第40旅团全体官兵也是首次参加战斗。

    作战第一天，山下奉文如同平时的演习一样，亲自在最前线督战，无任何防护地站在爬在地上射击的日军士兵后面，并用皮鞭校准他们。不久，这一事传遍整个战场，成为他“勇敢”的象征。

    此后这小鬼子又调任中国驻屯混成旅团长，直辖华北方面军司令部，负责驻守平津地区。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原本就是其老岳父的朋友，并且在“二二六”事件上还关照过山下奉文，这就使山下奉文在感激和亲密的同时，更加卖力地表现自己标准的职业军人的才华，不久升任华北方面军参谋长。

    如果说出任中国驻屯混成旅团旅团长标志着山下奉文已经开始走出“二二六”的阴影，那么升任华北方面军参谋长可以说是山下奉文已经基本摆脱了“二二六”的影响，成为日本华北方面的权力核心人物。

    升任华北方面军参谋长的之后，山下奉文自然有了更大的舞台，他要施展自己的平生抱负！

    但摆在他面前的时局却是越来越“糟”！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已得到了相当的发展和巩固；冀中地区的抗日游击战争迅速发展起来，冀中军区于上半年5月成立；路军第四纵队于月中旬挺进冀东，与冀东抗联会师，发动了了著名的冀东大暴动；晋西北抗日根据地在得到巩固的同时，大青山游击战争迅速兴起；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在上半年粉碎日军的九路围攻后，不断壮大军区，冀南于月成立；路军大规模挺进山东，路军东进抗日纵队编成，山东抗日根据地得到迅速发展。

    山下奉文极不情愿看到的事情，却一件件地接踵而至。为了扼制路军在华北的发展壮大，实现华北战略大后方的“肃正安全”，日军华北方面军从1年初起就开始推行“治安战”，意图剿灭发展中的路军。但是，当时日军仍旧将华中战场的作战发展作为主旨，所以华北的治安战在此背景下，并没有起到更大的作用。

    而山下奉文接任参谋长后前后，日军正酝酿着侵华作战方针的改变。战线的延长和中国人民的抵抗意志使日军不得不调整“速战速决”的方针。为此，日军大本营确定“确保占领地区，促使其安定，以坚强的长期围攻的阵势，努力扑灭抗日的残余”势力的方针，将其兵力主要用于“治安战”，并把重点置于华北地区。

    遵照寺内寿一的命令，日军华北方面军将对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实施大规模清剿。为执行司令官的意旨，山下奉文制定了作战计划，他的计划是调集5万余人，准备以五台、阜平为主要目标，进行大规模围攻，目的是摧毁晋察冀抗日根据地。

    在战术战法上，山下奉文事动了一番脑筋的，他吸取以往围攻失败的教训，改变以前长驱直入的战法，制定了先分进合击、逐步推进、压缩包围，尔后分割“清剿”、各个击破的战法。

    作为一名日军的高级将领，山下奉文性格内敛，加上“二二六”事件的深刻影响，早就修得一身高深的涵养，不能说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猛虎啸于后而不惊，但也可以说遇事镇定如常。

    但是此刻，山下奉文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不是因为别的，眼看着更大的战功即将被自己摘到手里，但是这一切很可能随着油库的爆炸成为泡影，花了数月精心制定的扫荡作战计划就要胎死腹中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即将洞房花烛的男人，在即将掀开新娘头上的盖头时，被人狠狠地一脚踹到了地上，并且被狠狠地告知：“滚开，新郎不是你！”

    不过，恼火归恼火，连骂了三句“嘎呀路”之后，山下奉文的头脑就迅速地冷静了下来，这也是他的过人之处，脑子里开始急速的盘算起来。除了他个人性格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眼下寺内寿一死亡，华北方面军群龙无首，山下奉文必须要站出来主持大局，不然近20余万的部队就全乱套了。

    山下奉文知道，眼下的境况虽然艰难，但是若是听之任之、怨天尤人的话，还可能出现更加糟糕的情况。南苑机场的飞机怎么办，油料没有了可以重新征集，但是飞机没有了的话，没个一两年根本就糟不出来！还有，其他的类似军火库之类的军事设施怎么办？

    要是不想让情况变得更糟，就得下死力气守住各个军事设施。

    在作战值班室中来回踱了几步，皮靴踩在碎瓷片上咯吱咯吱响，勤务兵想上前提醒上下奉文，一旁的作战参谋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山下奉文思考。

    良久之后，山下奉文停了下来，转身对作战参谋说道：“立即给第一零九师团师团长山冈重厚中将打电话，让他将步兵第三十一旅团旅团之步兵第六十九联队火速调往南苑机场，协助两个步兵大队防守。另，命令该旅团步兵第一零七联队分出一个步兵大队，协助宪兵队和特务机关负责城里的警戒工作，余部以南苑机场为中心，展开搜索。”

    作战参谋有些狐疑地望着山下奉文，为什么不让其他的部队追击，而是舍近求远呢？

    山下奉文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我们不知道支那人的下一个目标到底是哪里，所以原来的部队都不能调动，全部留在原地严防死守！”

    “哈依！”

    鬼子作战参谋刚刚去传达命令，另外一个通信参谋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报告道：“参谋长阁下，方家庄一带发现了支那人的小分队！”

    “纳尼？”山下奉文迅速地来到了挂在墙上的巨幅地图前，一个作战参谋立即在图上指出了该处位置，“支那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据吉野大队的士兵说，支那人冒充了特务机关的身份，并制造了皇军之间的误杀！”

    山下奉文的双眼中喷出的怒火几乎要将地图点燃了，冒充的人没发现，还自己人打自己人，这都是什么情况？那些带队的军官都是猪脑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