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尖刀连的后方包抄之下,南城很快就失守了,守城的鬼子中队长被机枪扫成了血筛子,城头的鬼子几乎被全歼,而尖刀连也付出了近一半伤亡的代价,其中战死的占了三分之一,损失可谓极其惨重。
接下来的任务还更加的艰巨,他们要在南城门内侧建立支点,等待大部队迅速跟进,信号已经发出去了。由于鬼子没有这么快就想到南城门会失守,所以鬼子的援兵仍然未到,此时的南门阵地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尖刀连连长也挂了彩,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靠在一个堆麻包后面不断地喘着气。
“连长,小鬼子的烟你抽不?”一个老兵手里拿着一盒从鬼子的尸体搜出来的香烟晃了晃。
“你小子就是个烟鬼,到了哪里都不忘搜罗这些东东西。”尖刀连连长笑骂道,“既然你请我抽,那我就来一根吧。”
老兵笑嘻嘻地取出了两根香烟,一根给连长递了过去,自己也跟着凑了过去,擦着洋火给连长点,然后才给自己点,先用力吸了一口,憋子半天才慢慢的吐出烟雾。
“小鬼子的烟看着挺花哨,但是不如咱们的有劲儿!”老兵幽幽地说道。
连长只是抽了一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老兵急忙给他拍后背,边说道:“连长,打仗的事我是一百个服你,但是为啥一到抽烟的时候你就这么怂呢,多大个事啊?”
连长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道:“你小子少拿我开涮,抽烟这种事我还真的来不了。”
老兵呵呵一乐,露出了又黄又黑的牙齿,道:“你那是半路出家,自然比不过我这样的童子功。连长,你说咱们能够坚持到大部队进城吗?”
“一定能,再有一袋烟的工夫他们差不多就到了,再说了,咱们七连,那可是尖刀连,必须能坚持住。”
“老兵,你老家不是山西的吗,给大家伙唱一段,提提气咋样?”
连长这么一说,顿时得到了其他战士的响应。
“老班长,唱一段吧,我们就爱听你唱歌。”
“班长? 来一段吧? 唱那个《绣花灯》!”
“对? 就唱《绣花灯》!”
老兵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将烟头用指头弹了出去,火红的烟头在空中翻滚着画着弧线飞了出去。
“大家伙都想听啊?”老兵问。
“想听!”战士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行,你们想听我就唱一段。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等这场战斗打完了? 你们每个人给我一根烟? 嘿嘿……”
连长笑骂道:“老西儿就是会做生意。”
老兵哈哈大笑? 随后清清嗓子? 开始唱了起来。
“正月里来正月正? 于二姐房中绣花灯? 打开姑娘描金柜,取出五彩绒? 拿来好纱绫,闲暇无事绣花灯。花灯绣的是众位先生:刘伯温在南京? 能掐会算苗广明,徐茂公算的清? 渭水河边姜太公? 诸葛亮草船祭东风。”
“二月里来地皮活,于二姐房中取丝罗? 打开姑娘描金柜:丫环妮你听着,洗脸水门前泼? 闲来无事把绣花学。花灯绣的众位好汉哥:二武松打虎景阳坡,龙虎山李存孝,张飞断喝当阳桥,李逵下山访英豪,郑子明归那啥斩龙袍。”
有的词,他没记住,就稀里糊涂的糊弄了过去,战士们静静的听着老兵的歌声,也没有人注意这家伙是不是糊弄人。
歌声飘过了南城墙,落入了正在向城门接近的三团官兵的耳朵里;飘过了大街小巷,落入了站在增援的鬼子的耳朵里。刚开始的时候,一些山西籍的士兵跟着老兵唱,后来其他地方的士兵也跟着哼了起来。
唯独连长一个人静静地靠在麻包之,闭着眼睛,像是在全身心地倾听一般。
“三月里来三月三,于二姐房中好不心酸,手拿着梨花仔细观,粉面白嫩好容颜,为什么不配丈夫男,怀抱花灯心中不耐烦?花灯绣的众美男:吕奉先月下戏貂婵,十二个老婆罗士信,小狄青下西川,樊氏梨花薛丁山,杨宗保招亲就在穆家山。”
过来增援的是独立混成第2旅团步兵第5大队的一个步兵中队,驻地距离南城门有近四里地,接到命令之后立即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
鬼子中队长名叫中山茂,副中队长叫作藤田伊人,这两个家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对比十分的明显。
“快,快……速度再快点,再快点……”中山茂人高马大,一步等于一般鬼子的两步,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时候就是鹤立鸡群,此时的他几乎在队伍的最前面。
“中队长阁下,中队长阁下,不要太靠前,不要太靠前,太危险了……”藤田伊人满头大汗,迈着小短腿在后面紧赶慢赶,但是他和中山茂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地拉大。
就在藤田伊人以为追不的时候,前面的中山茂忽然停了下来。
藤田伊人顾不喘息,赶紧跟了去,喘气道:“中队长阁下,怎么不继续前进了?”
“等等,藤田君,你听。”中山茂一指前方,小声的说道。
藤田伊人一开始还有些诧异,但是很快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歌声,说道:“纳尼,支那人还有心思唱歌?”
中山茂狰狞一笑,又说道:“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唱的什么,但是我敢断定,他们并没有多少人了,估计也就是五六十人,藤田君,愚蠢的支那人暴露了他们的实际兵力,嘿嘿……”
藤田伊人这才恍然大悟,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说道:“中队长阁下英明,卑职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敌人只有五六十人,我们是敌人的三倍兵力,夺回南城应该不成问题。”
中山茂说:“你也不要太过于乐观了,我跟你讲,这伙中国士兵肯定不太好对付。”
“哈依!卑职谨记中队长阁下的教诲!”藤田伊人重重顿首,“卑职请求率领第一小队从正面发起进攻,为中队主力创造迂回的机会。”
“哟西。”中山茂欣然点头,又对藤田伊人说道,“藤田君,你能有如此高昂的士气,我深感换慰。不过,我更希望你能够将高昂的士气转化为强大的战斗力,切实给我们创造全歼敌人的机会。”
“哈依!”藤田伊人重重顿首道。
此时,一首《绣花灯》也唱的快要接近了尾声。
“十一月里天气寒,于二姐房中冻的慌:丫环妮听衷肠,生着火去去凉,闲着无事绣鸳鸯。花灯绣众位孝郎,沉香开山把娘救,丁郎刻木孝他娘,有王祥卧寒冰,伍员坟动哭声,郭巨埋儿荒郊中。”
“别唱了!”七连长霍然睁开双眼,目光坚毅地吼道:“同志们,鬼子马就要来了,大家准备战斗。”
“嗵……”
“嗵……”
“嗵……”
三道流星从一座民房后面升起,划过了天际,拖着长长的尾焰向着南城袭来。
“掷弹筒,隐蔽!”
“卧倒!”
七连长大吼一声,随后,战士们纷纷卧倒,藤田伊人率领着一个步兵小队进攻终于开始了。
“轰!”
“轰轰!”
碎石纷飞,硝烟冲天。
一百米外传来了藤田伊人的吼叫声,鬼子的掷弹筒利用民房的遮挡,向七连的阵地不断地发射榴弹,偏偏七连的官兵拿他们没有任何的办法。
“老兵,带你个人把鬼子的掷弹筒给我端了。”
“得嘞!”老兵答应一声,随手点了两个战士跟他冒着腰撤出了战斗。
三个人沿着墙根一路先前前进,鬼子的掷弹筒就藏在一座低矮的民房后面,无论是从城墙还是地面都是射击死角,只有抵近攻击才能将其消灭。他们很快就绕道摸了过去,三人一人一枚手榴弹送给了鬼子的掷弹筒小组,六个鬼子兵直接被杀死。
如此一来,鬼子的进攻没有了火力支持,不如之前那么凌厉了,连长等人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在路过一个胡同得时候,一道火舌猛地喷出,三人当即就被弹雨所笼罩,两个战士当场牺牲,老兵的胸口腹部都中弹了,倒在地还有一口气吊着。
“老兵!老兵!”七连长的惨嚎声老远就传了过来。
一伙鬼子兵斜刺里从胡同里蹿了出来,从侧方对着七连展开了进攻。
一个鬼子兵直接要用刺刀将躺在地奄奄一息的老兵捅死,却被中山茂拦住了。中山茂蹲下身子,对老兵道:“你的哪个部队的干活,番号是什么,你们外面有多少人?”
老兵缓缓睁开双眼,苍白的脸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嘴唇蠕动着。
中山茂将耳朵凑去听,却发现人家根本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唱歌,不由地大怒。
“十二月……正一年,于二姐……房中心……里欢,叫丫环……帮助绣,绣……好花灯……好过年,辞旧……迎新喜盈盈。花灯……绣众宾朋,两胁插刀……是秦琼,徐策……只把薛姣换,柳……林救驾王茂生,大劫法……场姚瑞龙,俞伯牙焚琴就在深……山中。”
声音戛然而止,却是老兵被中山茂一刀刺穿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