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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五章 谦卑

    文氏觉得宛琴有些受委屈了。等客人都走了以后,她特地把宛琴叫过去,安抚了好一会儿,让对方不要在意旁人的话,又委婉地表示,如果前些日子生病,还没有养好身体,可以多歇几天。

    其实就是在暗示宛琴,如果不想再听那些官太太们说自己的闲话,可以不用到上房来侍候。

    宛琴却非常柔顺地回答:“妾在上房侍候,原是妾该尽的本分。从前是妾糊涂了,怠慢了太太,才一直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如今妾既然已经醒悟过来,就万万没有再偷懒的道理。至于旁人的几句闲言,又有什么要紧呢?从前妾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老爷外任上,都没少听别人嚼舌,早已习惯了。况且这几位太太说的都是实话,偶尔还会夸妾几句。即使有几句不好的指责,也都是因为关心太太、与太太交好的缘故。妾心里感激太太们的抬举,断不会有半点怨言的,心里还十分高兴,这些太太们的家里,都与咱们谢家交好,不是那等面上和善、私底下暗藏祸心的小人。”

    宛琴如此深明大义,又一派温柔和顺,就象从前在曹淑卿面前那般谦卑体贴,文氏还能说什么呢?自然只能默许她留下来了。

    不过夜里私下与谢璞说话时,文氏也提到了宛琴:“她如今想开了,便事事都做得极好,叫人挑不出错来。在外人面前,也处处都顾着我的脸面,从不计较别人的闲话。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却又不好在客人面前为她说好话。有万太太在,一听到我替妾室庶子庶女辩解,定是要贬驳一番的,没得叫宛琴更受斥责,连累得孩子们也没落得好。”

    谢璞轻轻笑了笑:“这有什么?万太太说话不中听,你也不必处处让着她。她就算是平昌侯府的媳妇又如何?万参议在我面前,尚且不敢造次,你又何必处处给他妻子脸面,倒纵得人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文氏嗔道:“我又不是不知道分寸,况且万太太还是为了我着想,我难道还能当面驳了人家的好意?万太太脾气是不大好,但她已是我们的亲家了,为了孩子将来的日子着想,我自然要给她留点脸面的。她得罪的又不是我,也从不跟我红脸,反倒是我们,为了把容姐儿嫁出去,顺道帮衬万隆一把,对她多少有些算计之处。我心里有愧,在她面前,总是忍不住要容让三分。”

    谢璞淡淡地道:“你有什么可愧的?我们帮了万隆,难道万隆不是她儿子?”他也不多谈万太太的事,只道,“宛琴那里,你更不必觉得有愧于心。如今她只是在尽自己妾室的本分,你肯让她帮着招待客人,也同样是在抬举她。这是她的福气。换了是旁人,哪怕是曹淑卿呢,哪里还能容得下一个有外心的妾?!若是实在觉得她做得好,想要奖赏一番,多赏几个荷包就是了。她手头怕是没多少银子,如今又添了娘家人来北平,手头定是紧的。你只要别让她有机会插手家里的账,随你赏她多少财物,她只有感激你的份。若想要得再多,那就贪心了。”

    文氏知道丈夫还在为宛琴过去胳膊往外拐的行为气恼,也不多劝,随口就答应了下来。等到次日见了宛琴,她就避了旁人去问:“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这几日辛苦你与金姨娘帮衬我待客了,回头我要给你俩都发厚赏。若有什么想要的,可以事先跟我说,我好叫人准备去。”

    宛琴等文氏这句话已经等了好几天,便露出犹豫的表情来,然后怯怯地道:“妾也什么想要的,衣食住行都有太太安排,事事周全,不缺什么东西。若太太开恩,那……妾倒是想见一见娘家亲人。听说妾的父亲病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眼下如何了。就算能打发丫头婆子去探望,终究不如亲眼见到的安心。”

    文氏想了想,道:“我听底下人报上来,道叶老高的病情已经大好了,前儿还在院子里活动,想要与家人一道出门逛庙会去呢。你要见他们也容易,打发人雇辆车,把人接进府里来就好。虽说外人不方便进二门,但客院如今是空着的。你哪一日想见他们了,跟前院的人说一声,打发人去接,然后让人把客院正屋的炕烧起来就是。”顿了顿,又补充道,“到时候还可以让芬姐儿与涵之也过去和你爹娘见一面。”

    宛琴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行礼谢恩道:“谢太太恩典。这几日家里多客人,等到客人少了,家里人都闲下来时,妾就打发人去跟爹娘说。但四少爷和四姑娘身体都偏弱,妾的爹虽然病情已经没有大碍,却不知是否还带着病情,还是别让他与四少爷、四姑娘接近的好。横竖来日方长,将来总有见面的时候,也不必急于一时。”

    文氏点头答应了。

    过后谢映芬那边听到了风声,忙去找宛琴:“姨娘要跟叶家人见面,怎么不带上我和四弟?四弟体弱,你怕他过了病气,也就罢了,我那点小风寒却早就好了,压根儿就没什么好怕的。姨娘为何也不让我去呢?”

    宛琴叹道:“四姑娘是担心我还有别的想法,跟娘家人见面时使坏吧?你放心,我还没这么糊涂!曹家如今自身难保了,我娘家人为了避开凶险,都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北平来了,我还能对曹家有什么奢望?!只不过有些话,当着你和四少爷的面,我不好在娘家人面前提,才不叫你们去罢了。放心,银杏跟在我身边呢,见面的地方又不是在外头,而是在咱们谢家官邸的客院里。就是我犯了糊涂,叶家人难道还敢造次么?他们想要在北平立足,还得靠着我们谢家呢!”

    银杏是谢映芬的人,这段日子也隐隐约约地露了形迹出来。宛琴毕竟是在曹家那种公侯府第里长大的,只要留心,不可能发现不到这一点。她倒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官宦人家的闺秀千金,倘若连这点心计都没有,将来如何能嫁进显赫人家里过活?虽说如今曹家自身难保,自家的千金都未必能说上什么好亲事,更别说是帮一个旧婢的女儿说亲了,依着谢璞的脾气,恐怕不可能给小女儿说什么显赫的好亲事,但宛琴心里对女儿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心计,还是有一定期望的。

    银杏是女儿的人,总好过是正室文氏的人。宛琴用起来一点都不担心。反倒因为银杏是向着女儿的,她便觉得对方也会向着自己。面对娘家四位亲人时,她还能多几分底气。

    不在叶家人暂居之处见面,也不是坏事。宛琴清楚谢璞与文氏对自己肯定还有些防备之心,但没关系,她又不是要做什么背离夫主的坏事。她只是想要避开外人,仔仔细细向娘家人打听清楚京中的情况而已。她必须得知道,曹家的处境究竟坏到了什么程度,是否会牵连到谢家,尤其是自己和一双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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